去往洛阳的路上
容扶仔细观察了几日,发现她坐马车时除了有点蔫儿不太爱说话以外,其它倒并未见着有什么不适,不由得对她去年入京时吐了一路的说法存疑。
他平素习惯了骑马出远门,如今临时改为马车,车子太快了颠簸怕她受不住,太慢了他又觉着不尽兴,尽管这一路上风景变幻,却难免觉着有几分无聊,便问她:
“你可会骑马?”
“能走动,跑不起来。”
“我教你,到下个驿站咱们骑马出行。”
“不要,骑马可累了,还不能与你说话。”
“你怕无聊?”
“嗯。”
他暗自叹了口气,马车坐久了也不舒服,可她既然不喜欢骑马,只好放弃那个念头,按如今这样的速度走,等到了洛阳,只怕要入秋。
“王爷,你还想夺位吗?”
她虽然每日过得悠哉悠哉的乐呵得很,仿佛天下太平什么事都恼不到她一般,但她知道其实容扶在外面的日子很刺激,每天不是跟这个作对就是给那个挖坑,那叫一个多姿多彩、其乐无穷。
他大略回想了一下前世的种种,前世兵败,今生若再来一次,他也难保自已一定就能成功,毕竟谢妍知道他所有的事,如今也不是他的妻,她就是最大的一个风险,而他妻儿俱在,他不得不将妻儿的未来也考虑在内。
“你可知谢妍为何一直不希望我参与夺嫡?”
宋清河靠在他身上望着顶上澄蓝的天想了想,随口道:“当了皇帝,就要充盈后宫的三宫六院,她爱惨了你,不愿同其她女人一块儿分享自已的夫君。”
“怎么猜得这么准?”他睨了她一眼,脸上总是一副不可一世的样子。
“人之常情嘛,易地而处,你愿意同别的男子一起分享你的妻子吗?”
他捏住她的鼻子左右晃了晃,冷言冷语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她一甩脑袋将他的手晃开:“随口说说,你别当真。”
“若这一次我能成功,你为皇后,会否允我纳妾,填满三宫六院?”
“你想纳妾吗?”
他冷笑一声:“那自然是想的。”
这回轮到她叹了一口气,见她表情不是太好,他只觉得心底一阵舒畅。
不料还没得意多久,便听她道:“若你真心想要夺位,那咱们赶紧将谢大小姐救出来吧,如今她在太子手底下的日子不好过,加上她一直不愿你涉入这趟浑水中,势必会一直想办法阻止你,给你平添许多麻烦,所以,咱们赶快将她收为自已人……。”
“宋清河!”他忽地恼怒起来,货真价实地吼了她一声。
冷不丁被他这样吼,她的脸色也瞬间黑了一片,谁也不肯认输似的互相瞪了一阵,她果断爬起来回到马车里,将马车门猛地摔出声,气鼓鼓地躺在里面,决意不再同他说话,除非他先来道歉。
两人就这样互相不理睬地走了许久。
到了驿站,他决定在驿站多住两日,等后面的人到了再说,也没同她商量,她自个儿跟在后面听他同驿站小厮交代完事情,将身上的衣服甩还给他,便叫那小厮将自已领到楼上厢房,直接关死了房门。
入了夜,他见人一直没有下来吃饭,便叫伙计准备好她爱吃的菜式,自个端上楼寻她,这才发现房门被锁住。
拍了几下也不见人回应,瞬间气到头疼,提着食盒跃上屋顶,径自走到后窗那处,找准地方忽然从天而降。
她正坐在窗前思考要不要趁机跑回阡关去几天,冷不丁掉下一个人来,将她吓得尖叫一声往后摔了个屁股蹲儿。
他踩在一根木头上,先将食盒放进去,黑着脸扫了地上的人一眼,指着那食盒,凶得像要吃人:“吃饭!”
“我不吃!”她还气着,又莫名被他吓了一大跳,火气便更多了。
“那你身上剩下那几块布料也不用要了。”他不动声色地威胁。
说着,他一跳跃进房里来,捞起人就往床边走。
她觉着自已被他捞起来的样子就像个物件儿,真是很没尊严得很:“我要回京城。”
刺啦一声响,是她身上那件勉强还能遮得住肩膀的绸裙,她一声低呼拼了命地想往里面爬,又被他拉回来扯下了贴身的那件罗裙,就这么一个回合,她身上当真没剩下多少可供蔽体的布料。
她还想爬进被子里希望能用被子挡一挡,他倒是不着急动手,只冷笑道:“还有什么遗言要说吗?”
两人目光交接许久,她依旧嘴硬,气势却弱了很多:“我怀孕了。”
“然后呢?”
“不是你的。”
“继续。”
“我给你戴绿帽你不生气吗?”
“不气。”
“那你放我走吧,我要去找我的奸夫,和他浪迹天涯。”
“宋清河。”
“干嘛?”
“你真蠢。”
这回他是真的狠,一点都没有怜香惜玉,逼得她在床上哭了三遭,唇上被咬出血,眼睛肿如馒头。
将人吃干抹净后他叫店里的小厮给送水上来,等将房门锁好,回头抱着人进到木桶里。
她本就饿着,又被折腾这样久,冷不丁进到这热水里,只觉整个人如中迷药一般头晕目眩难受得厉害,于是他说什么也都不大在意。
“从前我喜欢谢妍时,便从来没有想过要纳妾,今后与你在一起,我也不会纳妾。”像是要表忠心,他终究还是忍不住开口解释。
前世他同谢妍成婚十余年,未曾生育一儿半女,宁妃屡次给他送了美人儿来,也都被他转送了出去,为的就是不让谢妍伤心。
如今宋清河将整个身家性命都交托给自已,又为自已生下一个孩子,他更不可能做出任何伤害她的事情来。
“我知道你嫁给我时对我并无情意,可我是真切的想与你好。”
“我饿。”
“嗯?”
她有气无力地重复了一遍,然后看着他赤身裸体地跨出木桶,将那食盒拿过来,再回到水里,捧着一碟子她爱吃的肘子肉一口一口喂她。
连着吃了半碟,总算攒回一点力气,他也怕她腻着,不敢一次喂太多,看她吃得满足,靠在自已身上愣神,当下便忍不住笑道:“好吃吗?”
“没有宫里的好吃,这里的吃多了会腻。”
“那我告诉你,洛阳有一酒家,做的肘子肉比宫里的更好吃,还有炙羊肉、八君子、老鸭汤、金翅煲……。”
“等等,我还气着呢。”
“你气什么?”
“你今日吼我。”
“对不起。”
她有些狐疑地扫了他一眼:“这么容易就道歉,没劲儿。”
“不道歉,让你跑回长安真的给我找个奸夫出来?”
“若我真有个奸夫……。”
“哦,那你最好别让我知道他是谁。”
“不让你知道,怎么能达成把你气死的目的?”
“我被你气死之前,会先一剑劈了他。”
“你这么凶。”
“我在战场上摘了无数个敌人的脑袋,不差你奸夫一个。”
她看了看他这结实魁梧的身材,愈看愈像个活阎王,乖乖闭了嘴。
“宋清河,你是真的没心没肺,还是心里没我?”
他忍不住好奇,从来见多了女人争风吃醋的事情,怎么到了宋清河这里,就通通不管用了呢,她还撺掇他主动去找回旧情人、纳妾……
好气啊,自已一心一意对她,她怎么可以这样!
“我没有谢妍好看。”她忽然低沉下来,只说了这么一句话。
“所以呢?”
“小时候爹娘给我定了娃娃亲。”
“哦?”这倒让他很是好奇。
“他家比我家富裕一些,在我五六岁时搬离了阡关不知去了哪里,只说等我们年岁到了,再回来同我成亲。到我十六岁时,他家里来了人,说他在那边另有一位意中人,不愿耽搁我,我爹娘为人宽厚,也不好同他们计较,二话不说便同意解除婚约。
可那家的儿子着实讨厌得很,什么另有意中人都是假的,他是到了阡关看到了我,嫌弃我长得不够貌美,临时起意要退婚,却连面也不敢露。退婚就算了,还将真正的退婚原因说出来,闹得人尽皆知。”
“所以……。”他眼中一时多了一层迷雾。
“不过我也没放过他,邻居给我来消息,说他们才刚刚出城,我便追出去将他暴打了一顿。”
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些什么,该说这小妮子是彪悍还是可怜好呢?
“我知道你同谢妍的感情有多深厚,见到她第一面时我就觉得她真如仙女一样好看,是我回炉重造八辈子都追不上的好看。你曾有过那样一个心爱的人,如何会看得上我,若不是母妃求皇上赐婚,我原打算过了那百花宴就回阡关继续帮爹爹打理医馆来着。”
“所以,你不喜欢我,仅仅只是因为我喜欢过谢妍?”
“也不是啊,我喜欢的人也不是你这样的。”
这小妮子成功地让他在一天之内有了好几次杀人的冲动,咬牙切齿:“那你喜欢什么样的?”
“我从小在阡关长大,没见过什么世面,后来托你的福,见着宁家十二郎,惊觉他就是我喜欢的那种模样,温润如玉,才华斐然,实在是很对我的胃口。戏文里都说,书生都专一痴情,若是天命护佑,还能一朝入仕封侯拜相,有前途得很,我爹爹也很希望我能嫁个读书人。”
“那你当时怎么没追上去要与他结识?”
宁家十二郎有什么好的,瘦不拉几弱不禁风的一个书生,被她拍两下估计骨头都能裂上几块,他一向还酸得很,就知道吟诗作赋的糊弄未出阁的小姑娘。
“后来我见着他也去讨好谢妍,便知他也喜欢貌美的女子,我有自知之明。”
“所以你的意思是,若你再貌美些,必然会追上去与他结识的对吧。”
木桶已经要被他抠出痕迹来了,如果这个小妮子再没察觉到的话,他不介意现在就杀回长安让她好好见识见识宁十二郎是个什么样的人。
“不知道,可能会吧,不过,有谢妍在,哪个男子还能看得见旁的女子?追上去也是自讨没趣,还不如留下来陪你多喝两杯酒。”
“宋清河……。”前车之鉴,这次他没吼,只是拼命装出一副笑脸来:“我心悦你。”
她脸上的表情瞬间换成了嫌弃:“你别是热水泡多了眼花了吧,还说得这么勉强,切~。”
“你不信?”
“不敢信。”
“为何?”
“谢妍。”
他猛地掐着她脖子将她按在木桶边上,虽没用力,脸上的表情却凶得很:“再提谢妍老子就弄死你信不信。”
“那日在胤兰阁,我都看见你抱她了。”
“然后呢?”
“你明明就对她旧情难忘,却还来说喜欢我,你当我傻的啊。”
“不喜欢我为何要同你生儿育女!你脑子被狗吃了!”
“这不是皇上赐婚你不娶我不就是抗旨了嘛。”
容扶深深觉着自已迟早有一天会被她气死:“我告诉你,老子不喜欢的事,谁都别想逼我,从小到大抗旨的事我做了那么多,不差那一件。”
“所以呢?”
“你还不明白吗?”
“不明白。”她冷冷静静地看着他。
“宋清河你故意的是不是,你就想看我生气好跟我吵架回长安。”
“那你那日为何抱她?”
就像是平地一声雷,他天大的火气都被那一道雷给劈得没了踪影,赶忙将她抱到怀里柔声安抚:“对不起,以后不会了,那日我一时脑子犯浑,以后我不会再私下见她,更不会纳妾,此生我只有你,和我们的孩儿。”
她哦了一声,仰起头扫了他一眼,没再同他抬杠。
后来他叫驿站的小厮买回来一套衣裳让她先穿着对付对付,但一直没让她出过房间门,每日只管将她关在房里做些见不得人的事。
他说她太能生,怕万一她又有孕,又得忍上大半年不能碰,所以要趁她体态轻盈时多多亲热亲热。
出生于医善世家,自小懂得如何保养身体,她又时常跟随父亲进山采药,身子骨可比长安城里娇养大的小姐们结实得多。
前世谢妍身子不好,一直未曾有孕不说,身子骨也娇弱,成婚一年他才真正尝到那事是何滋味,一年下来也不敢放肆几回。
今生换成宋清河,他只想抱着这个小妮子每日同沐爱河,别的什么都不管。
此前太子说他一直跟谢妍暗通款曲他的确冤枉得厉害,谢妍身子骨弱成那样,便是成了亲他都不敢碰,何况未成亲,万一有个三长两短,那可不是贞洁就能说明的问题,说不定得搭上一两条人命呢。
重生以前他不敢,重生以后他就更不敢了,毕竟有宋清河这个小妮子在。
他说他第一次感到自已对皇位并没有多大执念,前世执着于争位,大约也是因为无聊,宋清河比谢妍有趣得多,又能与他寻欢作乐,让他一时只想沉浸在她这个温柔乡里不想出来。
等了五日,一直未能等到后面的随从们跟上来,他不想浪费光阴在同一个地方,又带着她驾着马车继续上路。
这次宋清河没同他闹别扭,路上有趣许多。
可是他就是不能同她说那些酸掉牙的甜言蜜语,一旦开口,势必会被她一个看智障的眼神打住,再不停下,她就又得把谢妍搬出来。
此时她不再拿相貌说事,而是怀疑他就是一个不折不扣的淫棍:“等以后我大着肚子不能再同你行房事的时候你再说吧。”
“上次你怀儿子的时候我不也大半年没有和你同房吗?”
“那时你也没喜欢我啊,自然忍得住。”
“以后我也能忍得住。”
“你放屁,我猜你这辈子之所以不想再娶谢妍就是因为你怕了她的身子,怕自已成了婚还得接着守活寡,谁能让你快活你就想同谁在一起。”
“你这说的是人话吗?”容扶真觉着这小妮子是越来越放肆。
“那你接下来不许再碰我。”
“我偏要碰你又如何?”
“你还敢说自已不是看上了我的身子?”
“你是我娘子我碰你怎么了?”
“我偏不让你碰。”
“你以为你能拦得住我?”
“那你试试。”
“想在马车上再试一回吗?”
“你滚~。”
容扶真是又气又笑,爱死了这个表面凶悍又伶牙俐齿的小姑娘:“娘子,你会调不伤身的避子汤吗?”
“你想干嘛?”
“咱们缓两年再要孩子。”
当时路边绿树成荫,风景正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