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流激流成浪,几乎要将他淹死过去…
也许黑死牟的话是正确的,但此刻,实在没必要再去纠结这些毫无意义的事情…
胸腔传来闷痛,鼻尖蔓上酸涩,那个爱哭鬼似乎就要占领身体的主导权,只等待一个时机,一个为所欲为的时机。
就像从前一样,就和从前一样…从前是什么样?
腥甜的味道在口腔中回转,情绪恢复正常只需要一个过程,缓慢接受再不得不承认的过程,对于宿来说,这是艰难漫长的过程,思绪万千最终强行让它止于一点。
他有些狼狈的后退几步,伸出手想要抵挡住这看似毫不留情的一击,手一定会被斩断的,然后是脖子。
刀刃斩在他坚硬的脖子上,发出金属碰撞般的声音,在求生欲爆棚时,鬼的脖子总是那么坚硬。
他甚至没能感受到疼痛,就被斩断一条手臂,然后是连续的斩击,生生流转,不断叠加的攻击,似乎迫不及待的想要取走他的命。
“血鬼术…”血鬼术的施展总是被打断,过快的斩击,过猛的力道,都让他难以施展出唯一具有攻击力的血鬼术。
寒冷的风席卷他的发间,心里的铃铛疯狂作响,然后深深吸气,白色的雾气从口鼻喷薄而出,攥紧了手中这把属于雷之呼吸使用者的日轮刀“水之呼吸四之型…击打潮…”
突然的加速,剑尖如同击打潮水的浪峰,连续快速地向对手发起攻击。水之呼吸四之型的剑法需要极高的身体协调性和剑术技巧,剑士必须精准地控制每一次攻击的力度和方向,以确保攻击的连贯性和有效性。
毫无疑问,宿绝对是一名优秀的柱级剑士,过去被条条框框所约束,被心境所影响,对于鬼的同情使他无法彻底且残忍的出手,而对于人性的不确定使他陷入迷茫困惑。
因为内心深处的自卑而纠结,因为那一点儿可笑的怜悯而留手。
两刀相互碰撞,刀风凌厉,四周的建筑都因为无法接受这碰撞的震颤而发生坍塌,狂风似乎在叫嚣着。
“为什么…总是要和我作对…”宿失去理智,情绪极其不稳定下只顾攻击,全然不顾身上的伤口,不过也因为他是鬼而完全不需要担心这些。
锖兔戴着狐狸面具,看不清面具下的神色,什么话也没说,始终沉默着,沉默着进攻,沉默着防御,身上不免也多了些细小的伤口。
坍塌的建筑逐渐向他们的位置砸来,锖兔击退了宿,退到了善逸身边,然后提起对方的后衣领闪到一旁。
然后双手执刀,羽织的下摆纷飞飘摆,他穿着那件羽织,那件下摆似雪燕般的羽织,那件曾沾满过宿的血迹的羽织。
碧蓝的刀谭幽深又静谧的美丽,也许象征着黑夜又也许象征着大海,这是宿曾送给他的,锖兔想知道它的寓意…无比的想…
他戴上与他相似的面具,穿着过去他的羽织,肉粉色的头发随风轻扬,他传承那个宿的意志,渴望唤醒如今的对方,可他忘了…
曾经的自已并非真正的自已,他所喜欢的,只有曾经的自已,那个早已被杀死的自已……
他哪里都像是过去的自已,无论是面具下伪装的坚韧,还是此刻孤寂的身影,双手持刀,决绝又凛然。
真是…讽刺…
“为什么不说话…”宿似乎再也无法忍受这糟糕的安静,这糟糕的…透过面具传来的望向他的,悲戚的眼神,让人想要逃避。
实在糟糕透顶…
“为什么会成为鬼。”这是对方的第一句话。
呼吸短暂一滞,然后瞬间急促起来,孩童飘在天空,俯视着这场闹剧,张扬的笑容无论如何也收不住,可眼底是对一切事物的淡漠。
“真是可怜”孩童从高空的静静观望到接近的突然出声,他的手指环抱住宿的脖颈“可悲,可叹…”一声声空灵的喟叹,似乎对方真的在为自已而忧虑着。
“你在期望什么呢?宿啊…”
宿的瞳孔猛地颤抖,手臂不受控制的颤抖起来。
对啊…我在期望什么…
没有人理解自已,没有人帮助自已,一个人走到现在,一直以来都是独自一人,自已…压根不需要他人质问!
“妈妈…”年幼的宿抬头凝望着高大的母亲,母亲此时却只顾和老板叫价,声音大的可怕,仿佛下一秒就要打起来了似的…
身边和他同龄的孩子被自家母亲牵着,另一只手里攥着甜甜的糖果。
宿那干净澄澈的黑瞳仁里闪过一道亮光,然后又消失不见,临走时还恋恋不舍的一步三回头。
在小小一只的宿眼里,母亲无疑是高大的形象,这让他感到惧怕,因为这样高大的人挥舞出的巴掌力道也是大的吓人的,他惧怕着敬畏着却无法选择远离。
只好将自已心中的愿望默默掩藏,然后在夜晚的时候托付给可能一闪而过的流星,他喜欢看夜晚的天空,静谧祥和,银白色的光带穿插在群星闪烁的夜幕之中,实在美的让人失智。
后来他知道了,那是银河,璀璨华丽的银河里包含太多太多星球,那些星球组成如此绚烂的繁星,银河似乎可以包容一切东西,即使他少见的愤怒或者多见的愁苦。
大多数孤寂的时候,陪伴他的只有一轮弯月以及包容着弯月的璀璨银河…
他将头埋进臂弯,小小的身躯蜷缩一团,安静的流着泪着,发泄着白日里他不可以发泄出来的情绪。
“摔伤了自已爬起来不就好了吗?一天天事情就是多。”
膝盖的伤口破了皮,流了血,怎么能算作没事呢?生命是如此华丽而珍贵的,大家都应该好好保护才对…为什么会习以为常呢?
右手臂似乎脱了臼,亦或者骨了折,疼的他呲牙咧嘴,失去平衡而站不起来,没有人来搀扶他,即使是他的母亲也只是不耐烦的催促着他站起来。
他们说,这叫做坚强…
宿将这股疼痛的劲儿死死压下去,缓了许久才缓过来,疼的泪流满面,却没叫出声来。
他们说,这是丢人的…
也许是锖兔的话刺激到了他遥远的记忆,又或许是骨子里的倔强不想丢脸让他忍痛不言。
他如此固执的在意他人的看法,在意他人的评头论足,渴望他人的认可渴望他人的在乎…
“为…什…么?”宿低声呢喃着,为什么成为鬼…这种事不是显而易见吗?
宿默默提起日轮刀,横在胸前作出起手式“水之呼吸…”童磨死亡的感应传来,让他分神一瞬然后再次集中注意力“一之型,平面斩…”
对面的人站在那儿,并不退缩,但微微蜷起的手指还是暴露出他心中的想法“水之呼吸九之型…”
当银河不再包容,世界又该何去何从?
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