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景淳静静开着车,于宗光母女静静依偎在后排,车里弥漫着一种压抑又诡异的气氛,文思沁在副驾回头看看于宗光母女,犹豫着还是开口问雅雅:“小妹妹今天吓坏了吧?”
雅雅在母亲怀里快速摇了摇头,大睁的双眼里已没有了泪光,声音清亮地说:“不怕不怕,彭叔叔会保护我们!”
于宗光此时眼神失焦,目光空洞,只下意识地把抱着女儿的手臂再收拢些,喃喃自语般说道:“不能什么都指望彭叔叔……”
“妈妈你放心……”雅雅还想反过来安慰母亲,伸手轻抚于宗光的脸:“我还会打110,叫警察叔叔来救我们!”
文思沁客气地对雅雅露出赞许的微笑:“你真棒呀,小妹妹!”
黎景淳此刻的心情非常复杂,他是真的担心于宗光,担心到控制不住要生出些责备的念头,就……不管她要做什么,做到现在这个地步,把年幼的女儿和年迈的母亲也牵扯进来,会不会有点太过执着甚至偏执了?
他急火攻心,一些带着埋怨的话冲口而出:“本来这么小的孩子,根本还不需要这么棒呀!唉……”
这话的指责意味劈头盖脸扑面而来,任于宗光平时再怎么情绪稳定举止佛系,也没办法泰然以对,加上刚刚还受了那么大刺激的她,早已如惊弓之鸟,立刻情绪上头怼了黎景淳一句:“是我愿意这样吗?”
文思沁觉出两人之间的火药味,连忙打圆场:“唉,别说了别说了,越说越加深印象,快点让这事儿过去了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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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景淳本来还想说,这事儿它就轻易过去不了,惹上了那样的混世魔王,于宗光以后还有得烦,那种蛮不讲理又唯利是图的烂人,发起狠来犹如护食的狗,真的什么事都干得出来,谁动了他的蛋糕,他绝对追到天涯海角挖地三尺都要睚眦必报的……
但从后视镜看到于宗光倔强不屈的眼里噙着泪花,拼了命也不让它们往下掉的样子,黎景淳突然脑袋“轰”地一下,醒过神来:好几年了,他忘不了那个冷雨夜,那时候于宗光也是在他车后座,被弟弟抱着,身心俱创,痛不欲生,泪流满面,而如今,换她抱着女儿,她竟连哭都不哭一声了……
黎景淳,你脑子短路了吧?!你在说什么雪上加霜的混账话?!你看她被人欺负,你不第一时间想办法保护她,你竟然在这里责备她?!你真是傻×吧?!
他左手从方向盘上放下来,捶了捶自已的胸口,只觉得心脏狠狠地紧缩了一下,真实地刺痛起来。
“你怎么了?”文思沁略微担心地看了看黎景淳。
黎景淳重新露出自已那一贯满不在乎的笑容:“刚才生食吃多了,现在有点顶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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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脏刺痛的感觉反而让黎景淳彻底冷静下来,他思来想去,发现有一件特别重要的事被他一时乱了方寸,短暂地忽略了,把于宗光母女安全送到小区门口,又不顾文思沁要继续跟他有其它活动的意愿,早早把她也送了回去,然后打电话问邵芳华,问她老板现在在哪里,问准地方,开着车直奔而去。
黎国骏在一栋摩天大楼的顶层餐厅,还在跟人谈事,眼看着儿子心急火燎奔过来,一副试图兴师问罪的样子,便礼貌跟人约了下次再谈的时间,收拾心情,准备直面儿子的怒火。
“你和于宗光在暗暗谋划些什么?”黎景淳直截了当问父亲。
黎国骏不喜欢儿子这种剑拔弩张的无礼样子,皱了皱眉头,但也没说什么,只是静静让儿子自已说下去。
黎景淳果然也不等父亲回复什么,自已噼里啪啦一顿说:“本来我真的以为她是想回到前夫身边去,没想到你把彭英雄都借给她了,你可没那么大方,把自已最重要的心腹都随便借给别人,去做别人自已的事情,所以,她一定还是你的人,你们到底在谋划什么?”
“跟你有关吗?”黎国骏语气淡淡问了儿子一句。
黎景淳顿时窒住了,嘴巴无声动了几下,最终又羞又恼地说:“你总是这样,狠起心来就不顾任何人死活!她为了替你办事儿,到底惹上了什么鬼人,你知不知道?!”
“你理清楚自已的逻辑再来跟我说话。”黎国骏气定神闲喝了一口茶。
“我……”黎景淳气得抓耳挠腮,他理清楚了,他怎么没理清楚?父亲让身手最厉害的彭英雄去保护于宗光,怎么不算顾着于宗光的死活呢?简直太顾了!再说了,于宗光,多有主见的一个人,她要是自已不愿意,谁能不顾她死活使得动她?恐怕是有一个她无法拒绝的巨大筹码,在等着她去赢吧!他明明在来的路上就把这一切都想得清楚明白,他现在就是不知道该拿于宗光怎么办,对自已有点恨铁不成钢,有气没地儿撒,跑父亲这里无理取闹来了!可气啊!!!
父子俩相对无言坐了一阵,似在无聊居高临下欣赏这个城市的夜景,黎景淳完全冷静下来,颓然垂着头,有点像虚张声势地跟父亲说:“总之,我不管你们要做什么,千万别搞出无法挽回的后果……”
他带着深深的挫败感,脚步虚浮、摇摇晃晃地离开了,来到街边,回首再看这栋摩天大楼,突然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恐慌:他不了解于宗光,从来都不了解,他也不了解父亲,他甚至连这个世界都似乎未曾真正了解过。
又能怎么样呢?放弃的话也说过了,矛盾也闹过了,他依然还是一个没办法放下人家半点的,莫名其妙的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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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宗光可没有那么多的时间去多愁善感伤春悲秋,她一回去就迅速安排了起来:叮嘱于宗耀和父亲一定要加派人手,保护好家里和厂里的安全;再三跟雅雅学校的老师确认,除非她事先指定,否则不能让雅雅被任何一个陌生人带走;请彭英雄虽然暂时还是不要轻易露面,但平时尽量在她附近待命;叫大齐和娇娇还有店里的服务生当点心,遇到来店里找茬闹事的人,一定要留好证据果断报警;并且告诉唐江斌,裁换不规矩仓库员工的工作,只能更严厉地继续进行而不能停……
安排完一切,她强迫自已倒头就睡,好养足精神迎接接下来的战斗,一点也不给自已胡思乱想的空间。
哪怕闭上眼睛依然挡不住心潮翻涌,根本无法沉心入睡,整个人不知道是头痛还是心痛,或者哪哪都痛,反正眼眶都是痛的,她也绝不睁开眼,去与黑夜对视到天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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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防得死死的、找不到下手机会的雷明晖,电话很快打到了林一航那里:“林大老板,怎么,现在当上大老板了,就开始翻脸不认人了,想着把我一脚踢开,自已发大财去了,是吗?”
“你在说什么呢?”林一航心虚地往自已办公室门外看了看,没看到有什么无关人员要过来的迹象,这才放心跟雷明晖说话:“我不是叫你自已去解决了吗?怎么了不太顺利?”
“能顺利就有鬼了!”雷明晖火冒三丈:“那女人身边有人保护!你说说是不是你安排的?一边假惺惺安抚我,叫我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一边让唐江斌动我的人动得可欢,你要这么搞,我可不跟你讲什么情面了啊!”
“不是,什么保护什么人……你说清楚一点!”林一航倒是迷茫得很:“我特意看了,她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连助理都还没请到啊!”
“你别跟我来两面三刀这一套!”雷明晖是一点也信不了林一航这个人的空口白话,咬牙切齿地说:“她是你前妻,你能不跟她牵扯不清的又一个被窝睡到一起?那小子看着平平无奇,身手深不可测得很,不是你安排的,还能是她大街上随便捡来的吗?我可告诉你,你再这么过完河就拆桥,我把你这么些年在我这的那点事儿全抖搂出去,我看你怎么安心发财!”
“你别急呀……”林一航被威胁得牙痒痒,又不能发作,只能继续安抚对方:“我再去试试她,看看到底怎么回事,你也别总是喊打喊杀的,用用脑子,有些事情不一定非得靠暴力才能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