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可的五脏六腑再次被弟弟烘得暖意融融。
百里锵如此实心眼儿待她,她更要对得起弟弟的这份亲谊,绝不能就这样贪了弟弟的钱。她得想个对百里锵行之有效的法子,要不着痕迹地让他应允她有借有还。
何可盯着弟弟想招儿。
她上下打量人时,眼珠子跟着骨碌碌转。
被姐姐这么扫描仪似地看了会儿,百里锵不知不觉生出一股赧意。
小脸不甚了了地皱巴起来,弯出根手指一下一下挠头。
原来,表达自已的心意,还挺让人害羞的。
-
两年前。
那天,百里锵睡觉途中醒来想要小便,走出房间,竟然一不小心偷听到了妈妈和姐姐的那场秘密对话。
震惊之余,他莽头闯进屋里,缠闹着一定要妈妈同他讲清楚原委。
起初何琪自然是不肯说的,还严厉地收拾了他一顿。但静下来想过后,又觉着早点让儿子知道也好,若他日后再从别人口中听到这事,也不至于错愕慌神,还能从容些应对。
如此。
第二天,何琪选择和百里锵讲述了他和何可真实的亲缘关系,以及他的年纪所能听懂的一些事实。
最后,何琪和他再三嘱咐、反复强调,心里知道就行,日后不许再提,别人提也一定要否认,要和爸爸妈妈姐姐一条心,不能被其他任何人干扰。
百里锵犹记得,当时他接收到那些讯息,虽然是曾有过一时的惊讶,却也不算严重,且很快就归于平静。
他没觉得有什么不能接受的,也不觉得会对他造成什么影响。他答应妈妈,一定听话,绝对不会再提,会乖乖保守秘密。
在百里锵心里,姐姐对他很好,他很喜欢姐姐。
总之,他和何可虽然一个跟爸姓,一个跟妈姓,但他们就是同父同母的亲姐弟。
他只承认这个事实,谁也别妄想将其改变。
也就是从那一刻起,百里锵的内心对何可这个实际只能算一半亲生的姐姐生出了更多的亲近感。
姐姐好像没有了挺多亲人,她的亲爸爸、亲妹妹,还有她的爷爷、奶奶,还有他们的外公、外婆。
所以,他决心,从今往后一定要对姐姐好些、更好些。
......
百里锵窘在原地,出了会儿神。
直到听见何可清了两下嗓,他才把溜号的注意力牵了回来。
“百里锵,好借好还,再借不难,听过吧!”
何可说完一句,百里锵还没来得及点头,她又紧跟着强调一句。
语气很是摆谱。
“我把钱还你,不是让你花的,是让你帮我攒好,等我需要的时候,要能随时拿出来给我用。”
“听清没!明白没!记住没!”
何可御姐声线明朗凌厉,每一个音节都清清楚楚落在百里锵耳畔。
“......”
百里锵一时没接上话,脑子有点含混发懵。
诶?怎么听起来,他姐似乎不是不要这钱。
她只是......百里锵猛地鼓起嘴巴,绷紧两侧腮颊。
啊——精明如猴的大姐大!
不领情,不明白他的心意就算了,怎么态度还那么差!
她怎么能这样没温度地对待自已的亲弟弟!
啊——可恶!太可恶了!
百里锵鼻腔里泛起了点点破烂滋味,有委屈,更有不耐。
想对姐姐好这事,做起来需要这么复杂嘛?只给她花还不行,还要被她训着,帮她管着、存着?
啊啊啊——气死了!
想得美!才不要听她的!明天他就去超市买玩具,把钱全部花掉!
一分也不给大姐大留!绝不给她当银行!
暗暗抓狂了一阵,百里锵默默扯过钱,一把揣进兜里,幽幽转身回到椅子上,不再理人。
身后,何可收回举得快要酸掉的手臂,嘴角轻扬。
百里锵这个年纪的男孩,果然很意气用事,不吃命令。只要来硬的,他就肯定跟你别着来。
弟弟的事完美解决。不过,还来不及让自已休憩一下,哥哥的事,又猝不及防冒出头。
在脑海里闪过......
又闪过......
何可沉吟了片刻,然后小声喊百里锵,百里锵喉咙里咕哝应着,人并不转过来。
何可也不在意弟弟闹别扭,仍然拿着热脸向他提议。
“趁着爸妈午睡,我们偷偷去看小CG吧,好不好?”
不知道为什么,这一刻,她突然好想它,想看它,还想摸摸它。
百里锵闻言,唰地一扭头,刚才还板着的小脸,瞬时露出兴奋的傻笑。
放低的声音里,压不住浓浓的愉悦。
“好,那我们现在就去。”
......
看完小CG回来,刚走到客厅,两人皆耳尖听闻,从爸妈卧室里传出说话的动静。
姐弟俩仓皇对看一眼,不约而同吐舌,随即十万火速蹿回自已的房间,十分自觉地做起各自的分内之事。
何琪午睡起床后,先去看何可。
见女儿已经返回,正在伏案学习,她没出声打扰,转身去厨房切了蜜瓜,给女儿端进去。
何可轻蹙着眉,手下正奋笔疾书地演算一道数学大题,丝毫没有因妈妈进来而分心。
何琪见状,短促嘱了声把水果吃了,就立刻退出了房间。
门被关严的声音入耳,忙碌的笔尖重重落在纸上,终于停了下来。笔墨在稿纸上洇出一个黑色的浓点,力透纸背。
何可深吸了口气,整个人向后仰在了椅背上。
从返家进门到刚才见到何琪,她的一颗心就扑腾扑腾,断断续续忐忑地没停过!
虽然已经做足了应答的准备,但她还是唯恐被何琪一问,会不小心编出纰漏。
她控制不住自已,她真的好心虚啊!
也真是庆幸能抓对妈妈的心理,用专心学习阻挡住了何琪第一时间过问她出去逛书店的事。
往后拖一拖,妈妈可能就淡忘了。
而且,时间过去久了,即使再被问,她敷衍一下,妈妈应该也不会在意。
何可双目无神地盯着桌面上摊开的试卷,甜丝丝的小脸皱成了一朵苦菊。
这个陆轻哥,出去看比赛、吃饭,带她放松一下不就好了!
都要开心结束了,他干嘛偏要和她说那样一番话呀!
想到这儿,何可瞳孔微沉,觉得大牙痒痒。
哼!他真是要把她害惨了!
......
不过,听陆轻话里的意思,应该是在高考结束前,都不会再来打扰她。
而且应该是预计到两人不会再碰面,所以他连考学祝福都提前给了。
若是这样的话......
何可换了个角度思量。
往后的日子,如果她还要心心念念此事,那就不能全怪陆轻了。
而是要怪自已没定力,管不住自已。
她是那样拎不清、没正事的人吗?
——当然不是!
何可暗暗定下决心。
暂时忘掉今天外出发生的一切,暂时忘掉陆轻这个人的存在。
——直到高考结束!
-
送完何可,陆轻并没有回学校,而是又返回家里,陪奶奶吃了晚饭。
夜幕降临后,他又在屋子里磨蹭了好一会儿。
从奶奶家离开时,夜色已深,他还是没回学校,而是去了“三井烧烤店”。
陆轻到地方时,偌大的店里已经客满,男男女女杯酒言欢的热闹声不绝于耳。
相熟的同事们正在桌椅板凳间油滑穿梭,忙碌得飞起。其中一个男服务员端着上菜的一盘烤串,打眼瞧见他。
“嘿,陆轻,咋这时候才来?”
陆轻走上前,拍了下小伙的肩膀,“有点事儿,三井哥呢?”
小伙抬手指了指后厨侧边的小房间,“在那屋子里抽烟呢吧。”
陆轻点头,挥手招呼着,“你先忙,我去找下他。”
小伙应声扬了下头,又飞快转身,赶着去上菜。
陆轻则拔开长腿,向着李三井的办公室走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