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可。”
何可顿住脚步,回头,看到此时陆轻的唇侧已经挽起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一心一意,好好学习。”
他的嗓音清澈、柔和。
“预祝你以最好的状态,考上心目中最理想的大学。”
?
何可眨眨眼:“?”
陆轻哥脑回路的曲折程度,比起北斗七星的斗柄都不遑多让。
这话锋怎么一下就转到殷切寄语上来了?还叮嘱得...好长辈、好老派呀!
简直古古怪怪,实在不像是表象下的他!
而且,为什么现在就预祝?
现在才十月份诶!难道高考前他们都不会再见面了吗?
揣着几个大问号和想要调笑的心情,何可还是全部都努力克制住。
算了,言多必失,就收在这里吧,何可偷偷地想。
最后,她只微微点了点下巴,一板一眼地回。
“好,我知道,谢谢。”
“陆轻哥,拜拜。”
陆轻耸了下肩,手指扣紧拉扯着包带,似乎也意识到自已落了俗套,他不肯再作声,只讪讪地和她摆手再见。
何可转身走出去,却留了两只灵巧的耳朵仔细辨认。
没有听到脚步声。
陆轻应该还留在原地没有走。
她往前蹭了两步,又忍不住回头去看。
如果他真的没走,她想着,还是再招呼一下比较适宜。
视野里,陆轻果然还站在刚才的位置,右手扶着肩上挎着的超大运动包。
一股子刚毅之气,整个人又暖又野。那股独特带劲的气场,让人看一眼就不禁想要流连。
何可遏制不住自已,任凭视线凝了两秒。
手肘向上弯到一半,刚要再次摆一摆示意再见,耳畔却又传来醇净悦耳的男声。
这道声线,蕴着一种难以抗拒的招人的磁性,引得何可不自觉地倾耳去听。
“小可,等你高考结束,我会再来追你,和你表白。”
这句话从出口,陆轻就像是骑上了一匹不计后果的脱缰野马。
一鼓作气冲刺到终点。
他竭力地克制了、伪装了,然而适才何可那般冷淡如水、似是摸不到一点头脑的反应,还是惹得他躁意汹涌。
溃堤之时。
他只想用一道炽热的坦白,去换何可明了他的心意。
至于双方得失几何......
他已然顾不上,也分不出心思去在意。
陆轻一口气把话说完,结实的胸口剧烈起伏。
一双微阖的黑眸却沉沉不动地攫紧眼前的女孩。
两米开外。
何可仿佛中了咒语一般定在那里。
纹丝不动,阒然无声。
陆轻的话。
音量不低,历历可辨。她听得极为清楚。
男生的所有措辞,再也不是拐弯抹角、隐约其辞。
毋庸置疑,就是他对她的“准告白”!
绝对没错!
这一刻,像是茫然、又像是不可思议的表情赫然僵在何可脸上。
她终于真真正正体验了一回大脑一片空白的感觉!
原来,大脑真的可以只剩白茫茫一片。
半晌。
何可在凝滞中,听到陆轻又在和她说话。
这次,他把音量调低了些,却将音节拉长,像是一根羽毛轻轻地在她心上挠。
“你,听清了吗?”
......吁——
何可终于在屏气的极限,小声呼吸了一下。
她眨了下空濛的眸子,明明极其无措,喉间却不经意地清晰溢出来一个字。
“嗯。”
......呀?
搞什么?
?.......
歇了好一阵的黑眼珠不禁晃了两晃。
这个时候,她到底在嗯个什么劲?
啊啊——啊啊啊——
何可暗嚎,老天能不能行行好,让她突然发作个什么病,能登时眼前一黑,人事不省地昏死过去。
但是,但是——
她又忍不住偷偷地叠加附带条件。
一定要是不伤及性命,还要能彻底治愈的——那种病。
否则的话......那不然还是算了吧!
总归,她宁可窘迫,也还是不想噶掉!
转眼间,何可绝望地发现,她的大脑虽然重启了,但好像又开机乱码了。
咻咻咻咻咻——
好尴尬、好头痛......
陆轻凝注着似有主意、又没主意,呆萌兔子一般的人,一张拉满的弓弦渐渐松弛、柔软。
眼里情难自抑地勾芡出无限偏爱。
他沉吟片刻,心间不舍,然而喉结滚了滚,还是温润道:“好了,快回去吧。”
何可在羊肠道似的内耗里,耳朵一动。
陆轻的提醒,如同给几近干涸的她下了一场及时雨。
何可在恍神中,对上陆轻黑津津的眼眸,机械颔首。
“......”喉咙动了几次,才终于搭上腔,“好,那,那我走了。拜拜。”
话音未落,人已经急溜溜地蹿了出去。
一去不回头。
陆轻垂手立在原地,殷殷瞧着那只脱困般蹦跳的兔子,消失在视野远端。
他落下视线,终于如释重负般长长舒出一口气。
二十年来,他是第一次对女孩说这种话。
情不自已、迫不及待。
他的后背一直在汩汩冒汗,衣服被浸得都快湿透了。
好在是藏在后面,何可发现不到。
不过,也不知道何可有没有听见他心脏打鼓的声音。
-
“百里锵,还你。”
何可回到家,百里为书和何琪都在午休。
她不自觉地拍了拍胸口,蹑手蹑脚进了百里锵的房间,打算先还钱给弟弟。
房间里,百里锵正没个正形地窝在椅子里看课外书。
听见动静,瞧见是何可进来,他即刻把书往怀里反着一扣,没有理会她手里攥着的钱币,而是兴冲冲地问道:“姐,你去哪玩儿?”
“逛书店呀。妈妈没说吗?”何可漫不经心地答了一嘴。
“说了。但我不信。”
何可的心跳蓦然漏了一拍。
真烦人!
一个小屁孩,直觉却比结了婚的女人还准。
这是何琪说过的话,她说女人一结婚,第六感的阀门就将全部开启,直觉比神仙还准。
“爱信不信!”何可瞪百里锵,假嗔道,“拿着,我走了。”
她把手里的钱往前递到弟弟手边。
哪知,竟被百里锵一个反手又给推了回来。
“我说了给你,就是给你。”百里锵斩钉截铁,“不用还。”
“......?”
何可不干。
“我说了要还,就是要还。”
她又把钱戳过去。
两个人斗牛一般,四只眼睛瞪得滚滚圆。
半晌,百里锵鼻子里嗤出气,态度坚决,“我真不要你还。”
百里锵这个年纪的孩子,还很难将心里的真情实意恰如其分地溢于言表。
他这一用力表态,看起来,就好像是不高兴了的样子。
何可愕然一怔:“......”
什么情况?
这年头,积极还钱还能这么难!还能把债主惹得生气!
何可此时油然有了一种异样的感悟。
是不是自已昨晚那一觉睡出了什么古怪?
自今天起床后,这个世道好似变成了她接受无能的局面。
相识没多久、大她好几岁的哥哥,居然和她说了那样的话!
然后,给小她好几岁的弟弟守信还钱,竟然还会诡异受阻!
何可的大脑壳,止不住地一阵阵跳频。
陆轻,陆轻哥那事......哎,算了,过了就先别想了!
眼下,百里锵弟弟这个事,才更为重要!
不过,虽然眼见着百里锵显露出一副没好气被惹恼的样子,但何可心里却是按捺不住地一朵接着一朵绽开了小花。
她也有直觉。
虽然还没有准到赛神仙,但也差不多能十拿六七稳。
她觉得自已这弟弟并不是想耍帅装酷,借此一步一步“弟转哥”上位;他也不是想耍弄心机赢得她的欢心,取悦她,和她加深同盟。
在何可看来,百里锵应该就是心思单纯地想对她好。只不过,他的零件尚嫩,还不会表达自已。
何可斟酌了一番,腾地生出满腔自信,她的这份直觉,应该是十拿十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