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虽短,但何可也基本看全了。
伤口和周边都愈合得不错,没有任何感染的迹象,待结痂脱落应该就痊愈了。
她心里有数,便没再和陆轻争拗。
“好,我知道了。”何可退后一步,和陆轻摆手,“那我走了,陆轻哥,再见。”
“嗯,好。”陆轻缓缓吐着字,颔首微笑。
何可转身往前,朝着小区的方向,走出两步,又回头看了一眼。
陆轻还站在原地,视线跟着她。
她再次向他摆摆手。
刚要回身,却听见陆轻开口叫了声。
“小可。”
“!!!”
小可?
他是在叫她吗?
何可不由得木了一瞬。
这人怎么突然改口叫她小可?
到目前为止,似乎还从未有人这样叫过她呢。
何可尚在为这句称呼劳神,又听到陆轻继续对她说话。
“下周日上午十点,我来接你,带你去看场比赛,好不好?”
“???”
新的爆炸性问题一来,何可转眼就忘记了那个似有点狎昵的称呼!
呃——
什么意思?
陆轻的那句话,每个字都没丢,她都听进去、记下来了。
然而,她那颗向来灵活的大脑却仿佛一下子卡了壳,如今怎么转也转不过来。
何可停在原地,有点愣怔地盯着陆轻。
半天,才迟钝地给了个:“啊?”
见女孩是这等反应,陆轻再也不复数秒前的干脆,此时的他,好似有汩汩讪意从身体里流淌出来。
陆轻掏出手指,用力挠了挠额角。
随后,走上前两步,小心斟酌着措辞,诚恳地补充道:“很有意思的,学习之余稍微放松一下,况且是健康向上的运动赛事。”
具体是什么呢?
陆轻没说,何可暂时也不想追问。
其实是什么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想不想和他去看呢?
何可还在犹豫,陆轻又开口和她说明。
“就在市中心的‘假日天地’,负一层的冰场,你可以和何老师讲一下,如果、如果她不同意......”陆轻顿了下,尾声渐轻,“就算了。”
何可打小就是个有主意的,从来都是最大限度地顺从自已心意做事。
这会儿她回过神来,已经基本理顺了这件事。
无非就是陆轻计划去看一场赛事,此时想起来,顺道问她要不要一起去看。
还给她提议,征求母亲的意见。
光明正大,不歪不滑。
何可定了胸臆,便收起所有的杂念,只让自已认真专注地考虑一点。
想不想去?
其实...很想!
脑子这样转着,她莞尔而笑,点头答应。
陆轻肩膀一松明显顺出口气,掩不住面上的喜色,和她挥手告别。
等何可走远,拐了弯,陆轻抬脚离开,步履轻快回到出租车上,和司机师傅说了声久等抱歉。
倪恒不满,回头睖他,“你还耽误我时间了呢,怎么不和我下跪,认错说声对不起。”
陆轻狠戾地斜他一眼,转而对正专心驾驶的司机道:“师傅,你看哪儿方便停,我们就在这儿下。”
司机应了个好,靠边将车停稳。
陆轻比打表显示的金额多给了五块钱,司机还挺不好意思,不肯收。
陆轻轻推了司机的手一把,就利落下了车。
倪恒还赖在车里,左右打量窗外,唠叨个不停,“干嘛在这儿下?这是哪啊?还没到呢吧......”
关上后门的同时,陆轻一把拉开副驾驶的车门,弯腰伸手拽住倪恒前襟,动作颇为粗鲁。
“来,下车。”陆轻将他向外拖,表情似笑非笑,“我给你跪。”
男生语气平和,然而周身散发的戾气,却如同风暴一般源源不断地向着目标压过去。
倪恒没讨到便宜,倒被反将一军。
他反应迅速,从车里被拖出来的瞬间,即刻投降认怂。
“错了。”
他打不过陆轻的,至少到目前为止,事实还是如此。
两个人总打闹,他一次也没占过上风。
眼下看这小子的神情,是动真格要弄他!
算了,算了!
今天这么个拜祭的日子,说什么都要让着这厮。
倪恒如此阿Q般盘算着,随之把身段降得更低了。
“真的错了。不敢了,不敢了。”
陆轻冷笑一声,松了手。
司机大哥还挺热心,以为两个臭小子真要干一架。
车没开走,他探个脑袋观察了半天,想着真有事,是不是要去干预一下。
眼瞧着一方服软,二人和解,还双双冲他笑起来,示意没事了,他才安心把嘴巴一咧,摇上车窗,挂档出发。
出租车开走后,倪恒牙齿一呲,失笑。
“你幼不幼稚,把人司机大哥都吓到了!”
说着,胳膊甩过去,一把揽上陆轻的肩。
“你什么情况啊?”
“什么什么情况?”陆轻用力想搡开他。
“你跟我玩绕口令呢!”倪恒收紧肘弯,勒了下陆轻,“就你和那个小何可。”
憋了一路,问号君终于可以上线了。
陆轻眸光流转,反手一抓,将他胳膊扯下来,顺势倒扣在背后,“没什么。”见倪恒疼得咧嘴,他又松手一扔,“有病!”
骂完,他僵着神色,快步向前。
“屁!”倪恒气哼哼,大力揉着自已被扭到的肌肉,几步蹿上去。
“你看上人家小姑娘了?”
不待陆轻给出回应,倪恒话锋一转,竟敛去谑意,语气空前地严肃起来。
“人家可是高三,关键时期,你可别拐得人谈恋爱,到时候耽误了前途。”
陆轻反应了刹那。
“......我去!”一句由衷的吐槽下意识就从嘴里蹦了出来,“你个实锤学渣,还能有这觉悟呢!”
陆轻有种神他妈反转的感觉。
强忍了,还是没忍住,吐完,愣是被喉咙又挤出来两声笑。
“小可成绩好着呢。”陆轻勾着嘴角,不耐道,“用不着你操心。”
倪恒扯了扯嘴角,左手捏着右手的掌指关节,不理陆轻的死样子。
他知道只要自已下一句说出来,这桀骜兄弟就能懂他为啥有这觉悟了。
歇了半天。
似是经历了一番纠结,倪恒晃着步子,面色寡淡,几乎没什么语气,喃喃。
“就算是学霸,一旦分心放松了学业,也会跌下神坛,掉进泥里。”
陆轻的视线瞥过去,落在倪恒余光里。
“没有人不刻苦专注还能保证成绩的,老子就亲眼见证过。”
慢条斯理又说完一句,倪恒转过头。
陆轻和他对上眼,目光一沉,神色蓦然凝重。
“小姑娘好歹是老师的女儿。”倪恒打量着已收回视线的陆轻,拖着长音,“老子是混,但尊师重道这个理儿还是懂的。”
“......陆同学,”他似闹非闹地,继续摆明立场表态,“哥们儿不知道就算了,既然知道,就肯定要多这个嘴。”
他掏出根烟递给陆轻,被后者挥开,他也不在意,转手扔进自已嘴里点燃。
面朝上,呼出口白烟,沉下嗓音,又道:“不能害人姑娘走你的老路。”
把肚子里的话尽数吐净,倪恒这才舍得闭上了嘴。
耳根终于归于清净,陆轻一声不吭地往前走。
男生喉头起伏滚落,脑中空白,整个人里里外外都透着心浮气躁。
我X,真是给他脸了!
陆轻咬住下唇,胸腔上下起伏。
他现在是混混扮太久,给倪恒心里都打上重重的标签烙印了?
还能有一天,轮到这么个真混子来教训他这些事情。
舌尖茫然失措地在口腔里打转,空白的思绪忽然又乱得无处安放。
分神、凝神......就这样翻来覆去往前胡乱走了好长一段路。
倪恒跟着他,不叫停,也没再多言。
直至捅到一条路的尽头,陆轻随意转了个方向,脚步才逐渐慢下来。
又默了一会儿,他终于冷冷地开了口。
“她怎么可能和我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