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楼的报备已经批复完成。
陆远青出马,审批署自然要给他几分面子。
“开店契约”是陆远青签好的,他已经按规定缴纳好了管理费以及“陌钱”。
经营身份就不需要再办理了
这样看来,长欢的店已经迈出了第一步。
陆远青不愧是这么多年的商人,每一步应该做什么,他都很清楚。
但他并没有全盘包办,而是由着长欢提出自已的想法。
如果有想的不到的地方,他再帮忙补充。
如此长欢既能掌握流程,也不必摸着石头过河。
长欢向工匠描绘着她想要的风格。
“前楼和后院要用假山造景隔开,前面一楼用砖石做彩绘,是散客桌,桌椅用原木,二楼用屏风隔开做雅座,桌椅用红木。二楼除了这个楼梯,还要有第二个入口。”
“装饰用文竹、竹编、根雕、紫砂、青花瓷瓶这些......”
“色调我还没想好......红色奔放,绿色清新,都让人很有食欲。”
陆远青静静坐在那,他认真思考了一会:
“主色调不如就是原木,或者竹子的本色,既不容易褪色,也好打理。红绿的配色可以加在碗碟筷里。”
陆远青一句话倒是提醒自已了,还有锅碗瓢盆需要采买。
看着工匠勾勒出来的大致图案,建筑的大致尺寸,细节还原的分毫不差。
长欢不禁感慨:“师傅这手艺真是价值连城。”
陆远青在一旁解释道:“这位是牟氏后人,京都最早的城墙,就是牟氏一族参与设计的。”
长欢“哇”得一声,手艺人真得会让人心生敬佩:
“能请到老先生岂非大材小用?”
“老夫可不敢当,本就是牟氏远房旁支,出来做点活计养活自已。”
“先生莫要谦虚,这样我对小店更加有信心了。”
“有劳牟老先生了.......”
长欢笑吟吟的样子,好有生命力。
就像一朵璀璨的花朵,随着生命的不同阶段绽放出不同的绚烂色彩。
陆远青上前一步,同她并肩而立。
是啊,他也很有信心。
现在就等牟老先生的手稿,确定整体风格,长欢就可以到木行购买木材,再去东市的牙行委托制作桌椅。
牙行比书坊的匠人更神通广大,他们能迅速找到木匠造好需要的用具。
更甚至,只要银子给的够,连采购到送货上门都是一条龙服务。
眼看着到午膳的时间,长欢随陆远青准备去吃饭。
看清眼前的建筑——雅乐居,长欢不禁存疑。“这家店有何特别?”
陆远青耐心解释:“吃惯了鱼肉,想吃些家常小菜,这家店做家常菜最好,辛辣味做的最好。”
虽然王樟延经常来这家店,但不至于今天碰巧就能遇见吧?
正这么想着的时候,走到二楼包厢,正面就碰上了三生。
三生先是一愣,然后眼前一亮,“长欢姑娘来找我家大人?”
长欢本想点头示意,闻言赶紧摇了摇头。
心里想,不是冤家不聚头,怕什么就来什么。
二人正要往包厢走去,却听得三生说道:
“这包厢都订满了,大人和二公子在一起,不如你们拼一下?”
“没有位置了?”陆远青转头看向小厮。
旁边引路的小厮此时哪敢说话,只模糊得点点头。
长欢肯定三生是自作主张,忙一口回绝:
“多谢大人好意,也不便打扰,没位置了我们下次再来。”
说罢长欢就转身下楼,身后的包厢门从里面推开。
长欢看清了王樟延面对自已坐着,门前站着一个和他有七分像的男子,必定就是二公子王柏融了。
“正是晌午,二位不如进来一同用餐。”声线温润,比王樟延要柔和得多。
陆远青看了眼长欢,“那就却之不恭了。”
二人进了包厢,长欢在王樟延对面坐下。
王柏融给他们二人倒了茶水,长欢没有动,陆远青在和王樟延寒暄。
“打扰大人和家人叙旧,这多不好意思。”
王柏融在一旁把话接过去,“天天在家待着,巴不得能和新鲜的人说话呢。”
原来,三生的性子和他的主子一样。
这王家什么主子配什么侍从吗?
王樟延笑笑,没有说话。
那笑在旁人看来是兄友弟恭,在长欢看来是心惊胆颤。
王樟延怕不是觉得自已给他写诀别信是欲擒故纵吧。
如今他在这雅乐居吃饭,自已又巴巴地贴上来。
陆远青先行打破沉默:“自昌平一别,许久未见。”
“确实许久。”一问一答。
“大人如今入仕吏部,一切可顺利?”
王樟延客气道:“官场之事波谲诡云,三言两语说不清楚,一天两天看不透彻。”
陆远青进而奉承:“果真是临安君,说话总要留几分余地,鄙人也是真真看不透彻。”
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
真像是老友相聚叙旧,相处得其乐融融。
长欢只觉得有道目光一直看着自已。
抬眼迎上去,就看到了王柏融的笑脸。
话题突然一转:“今日虽然是第一次见长欢姑娘,但是却觉得眼熟得很。”
本来王樟延二人交谈甚欢,只字未提长欢,她还在心底庆幸。
如今让王柏融一问,倒显得突兀,就如同把长欢拉到阳光下剖开一样。
长欢想了想,自已从未见过王柏融,他应该是不认识自已的。
难道以前在栖霞学宫见过?
可是王柏融当时并不在预科班啊?
他为什么不在学宫呢?好多个疑问萦绕在长欢心头。
管他呢?
长欢支起下巴,看着王柏融灿然一笑:
“我也觉得公子眼熟,兴许是在梦里见过。”
话一说完,王柏融只觉得脸上一红。
长欢就感觉到王樟延的情绪不对。
他越不高兴,长欢越开心。
谁让你们来给自已添堵,就是要恶心你。
说着说着眼神扫过王樟延和王柏融,在二人之间来回打量:
“说起来,公子和大人不愧是兄弟俩,一样的容貌无双。”
长欢说的轻佻,倒是很符合她的身份。
王樟延没有接话,脸臭的像吃了苍蝇。
王柏融好像没听到一样。
眼瞧着再这样下去,这顿饭迟早是不欢而散。
陆远青出声换了话题:“鄙人也曾在栖霞学宫求学,当时怎未见过二公子?”
王樟延收了收刚才的情绪,“他当时躲懒去外祖家待了大半年。”
“哥,明明是去外祖母侍疾,怎么变成躲懒?”
王樟延和王柏融的个性完全是两个模样。
一个年少欢快,一个沉稳老成。
“难得二公子有这份孝心,先是外祖母,又是祖母。”
王樟延低头浅笑,一脸无奈地说道:“他呀,惯会讨老人家开心。”
“那二公子这次来京都是有何打算?”
依王樟延的权势,替他弟弟谋个一官半职也不成问题。
“先在京都游玩一段时间。”
王柏融的想法似乎没有事先告知王樟延,“你要留在这?”
“是的。”
正巧小厮来上菜,王柏融加了好几个,方桌上摆的满满当当。
王柏融热情地招呼长欢动筷,有两个长欢喜欢的辣菜。
但她此刻没什么心情吃,等王樟延动筷以后,长欢才挑着吃了一口。
陆远青见她郁郁寡欢,牵了一块肉放在长欢碗里,“多吃些。”
气氛一下子变得不可名状。
长欢看着自已的碗,进退两难地点了点头。
王柏融看向自家哥哥,瞧他那副风雨不动安如山的样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滋味。
王柏融也学着给长欢布菜,陆远青却拦住了他的动作。
“不劳烦公子,我来就好。”
一来二去的,宣示主权的意味浓厚。
“陆大官人今日是出来谈生意?”
王柏融放下筷子,带着些审问的味道。
陆远青打了个哈哈,“只是同长欢姑娘闲逛罢了。”
“闲逛?”王柏融边嚼边念叨着。
“陆大官人天天闲逛,竟能管好陆家那么多产业,佩服佩服。”
王柏融真是拿得一手好阴阳。
陆远青也没有示弱:“同栖霞双子相比,我可不是每天只有闲逛吗?”
如此一来竟有种针尖对上了麦芒的感觉。
“长欢姑娘什么时候回来?”
突然,王柏融的枪口调转,重新指向了长欢。
虽说的模糊,但长欢听得十分清楚,他是故意这样问的吗?
三生没有告诉他吗?
他怎么对自已一点偏见也没有?
长欢假装自已没有听到。
陆远青也置若罔闻,又挑了块鱼肉给长欢。
“这做的清蒸鲈鱼当真美味。多谢大人款待。”
王柏融像是全然不知一般,又将话题扯回到长欢身上来。
还没等开口,王樟延胡乱说了几句天气解了围,王柏融识趣地没有再提。
匆匆吃了几口,陆远青和长欢就起身告辞。
这顿饭长欢明明没吃什么,却又觉得堵得慌。
长欢再次觉得自已的想法有问题。
所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自已怎么会觉得王樟延兄弟俩不像呢?
明明一样毒舌,一样小肚鸡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