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展亦灿来到浣衣房已有半月。
这一日,展亦灿正和一个跛腿的嬷嬷抬着一大盆刚浆洗完的衣物,向晾衣房挪去。
刚行到院中,便看到一个管事嬷嬷领着一个穿着青色夹衣的小姑娘过来。
管事嬷嬷上前道:“展二奶奶,听闻这段时日浣衣房人手短缺,今儿特给您调了个粗使丫头过来,您看好使不好使。”
随后从身后拉出一个小姑娘。
“二奶奶,是我,我是丹红。”小姑娘露出头,动作怯生生的,眼里却带着特别的欢喜。
展亦灿放下手中的衣篓,直起腰来,惊喜道:“丹红,你怎么来了?”
原来,自打展亦灿来到浣衣房,浣衣房里的仆众便告病的告病、请假的请假,人手严重不足。
丹红不知从哪得到消息,立即向管事的嬷嬷请求,自已鲁笨当不了侍候主子们茶水的丫头,还是到浣衣房做个粗使丫鬟比较好。
管事的嬷嬷见如今人人唯恐避之不及的浣衣房,现在竟有人主动请调过去,又见识她上次差点闯下大祸,庆幸她还算有点自知之明,便遂了她的请求,把她从茶房调了过来。
展亦灿十分开心,立马上前拉住丹红的手。
管事嬷嬷在一旁道:“展二奶奶,各房目前人手都比较紧张,少夫人前日向我们训话,这两年侯府人浮于事、需用过费,以后这人员只出不进。”
“所以”,嬷嬷顿了顿,“那些告假的已告知她们不用回来了,生病的也打发走了。除了今天补充来的丹红,可能以后都不会再有人员增补了”。
展亦灿点了点头。
“今日还有一事通报。”嬷嬷清了清喉咙。
“今冬寒冷,木炭价格大涨,少夫人命除开餐食、茶水和取暖的必要,其他需用木炭都要减半,所以,浣衣房的木炭配发今冬怕只得往年一半了。”
“啊?”展亦灿皱眉:“缺少这么多木炭,这浣衣房每日洗熨衣物怎么办?”
“展二奶奶。”
嬷嬷叹了口气:“小人知浣衣房的难处。”
“但侯府不是您这一处削减了,各处都在削减,据说以后大家沐浴洗澡的热水都不能像之前那般充足供应了。”
说到这里,嬷嬷停下摇了摇头,似自言自语道:“我在侯府呆了几十年,还是第一次见这样削减人员和需费的。”
展亦灿:“......”
“二奶奶!”丹红欢快地跳到她身边,在她耳边小声道:“没有热水就少洗熨衣物,岂不正好?”
展亦灿被她这句话给逗乐。
“你说的有道理。”展亦灿笑道。
“我是小机灵鬼吧。”丹红笑着拉住展亦灿的手,“我就知道我来了,一定可以帮上你。”
......
丹红的到来,确实让展亦灿肩头的担子轻松不少。
原来人手不够需要她亲自顶上的工缺,丹红来后都抢着去顶。
而且这小丫头片子刚来没几天,就和浣衣房的一众老少娘们混了个脸熟。
这一日,浣衣房众人在院中干着活。
“真是要命,这人员少了一半不说,木炭又少一半,上面的人是不是完全不顾我们下面做事人的死活啊?”
一个嫂子一边洗衣一边抱怨道。
“就是就是。”丹红帮着拎干衣服,随声附和道。
“展二奶奶也不去找少夫人说说去?这不明摆着让人没法好好干活吗?”
另一位半边脸上有伤疤的婆子接着道。
“王婆,这个建议不错。”丹红再次附和。
“我看啊,展二奶奶就是失宠被贬到咱浣衣房来的,还找谁啊,找谁都不管用。”
一位跛着一只脚的老妇,抬着一筐脏衣经过,探过头来,补了一句。
“啊?这个不是不是。”丹红放下衣服赶紧摆手。
展亦灿从后面的库房拿着账册走出来,刚好听到最后一句。
“李婆说的极是。”她微微一笑道。
李婆子吓了一跳,自知言语失当,赶紧道:“老婆子我口无遮拦,您就当我嘴臭,该打该打。”
连忙抬起筐子便往浆洗房走去。
“李婆,您慢一点,您腿脚不便,还是叫上丹红一起抬过去吧。”
展亦灿的声音跟在她身后道。
“不用,老妇能行。”李婆子挥挥手,急着逃走。
“好嘞,二奶奶。”坐在石阶上的丹红笑盈盈地站起来,两步跑到李婆子身边,一把抬起筐子。
李婆子得了助力,脚下移动得更快,一眨眼,两人就消失在廊道的尽头。
展亦灿收回笑脸,表情变得严肃。
刚刚在库房盘点木炭,满打满算,这个月木炭都等不到下月配发日。
以目前的消耗数,不出三日就要告罄,这个月差额将高达三成以上。
浣衣房里都是些老弱病残。
先不说取暖。
单是在这寒冬腊月里,如果每日水不加热,便拿来洗衣浆布,不出三天,这群婆子妈妈们就得病倒一大片。
更何况近日天气连阴。
用于烘烤衣物的木炭已然还在加量,哪里还有什么节省的法子能挺到月底。
巧妇也难为这无米之炊。
她原以为到了浣衣房这个鸟不生蛋的地方,她会有足够多的自由和时间去寻找出府的机会。
可没想到,一进浣衣房,整个浣衣房就像一架牛轭牢牢套在她身上。
她便如那陀螺般,每天不是在缝补旧漏洞,就是在处理新乱子。竟一刻不得闲。
离下一月放炭日还差十天,木炭却要消耗殆尽。
如果是以前,她做主母,一切好说,如果物资紧张,都是优先配发和保障二门外的各个侯府最基本的运转机构。
二门内倒是可以压一压,挤一挤。
二门内哪个主子不是中饱私囊口袋满满,压挤了他们的,正好让他们吐出来点,自已贴点梯已去外单采。
像这样的难关也就渡过了。
可现在她不是主母,展亦灿也不是二门里的主子。
无权且穷,直接把现在的展亦灿搞懵了。
她得想点办法。
展亦灿转身走回房间,打开衣箱把从堪澜阁搬过来的衣物全部抖落出来。
这些本计划是她出府时拿去换成银两,好兑下个安身之处的东西,现在只能先当了,救救急。
丹红很快就回来了,展亦灿唤丹红进来,把衣物清出交到她手上。
“这件衣服,款式我不喜欢......这件衣服,颜色不适合我.....这件我也越看越不钟意......”
“这些,你全部拿走,今日便抽个时间,请后门的小厮拿到府外当了去。”
展亦灿轻描淡写道。
丹红一件件接过衣服,一件件展开,一边看一边脸上写满狐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