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院里异常安静,只有细细的雪霰漫天落下,轻砸在树枝上,花圃里,地面上,发出沙沙的声响。
院门大开,似乎在催促着展亦灿快些走,展亦灿头也不回地走出大门。
......
等风轩。
赵嬷嬷监督展亦灿搬去浣衣房后过来复命。
昭景领了赵嬷嬷走到一片修竹掩映下的书房,站在门前。
此时有风起,两旁的竹子随风摇曳,发出沙沙的声音。阳光透过竹叶的缝隙洒下来,在门前的青石板上留下一片片光斑。
古朴的白石砌墙与绿色的竹林相互映衬,静谧安详。
昭景轻叩房门,“侯爷,赵嬷嬷到了。”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屋内传出:“正在熏香,让赵嬷嬷便在门口回话吧。”
昭景知侯爷略有洁疾,平日里最不喜他的书房进了外人,便好声对赵嬷嬷道:“赵嬷嬷,辛劳您在此处跟侯爷回话。我便先离开,在厅房备上茶水,您一会儿过来品茗。”
赵嬷嬷点点头道:“多谢昭景姑娘费心。”
“展姨娘已搬去浣衣房?”侯爷开口问道。
赵嬷嬷立即回道:“回侯爷,已按您的吩咐,让她独自一人去往浣衣房,未带走湛澜阁里的一仆一奴。”
“好,好得很。”男声冷冷地道。
“她可还如以前那般吵闹不堪?非要面见本侯?”
“回侯爷,没有。”赵嬷嬷道。
“咔嚓”屋里的传出杯盖轻碰到茶杯的声音。
几秒后,屋里的男声道:“哼,终是要本侯使出这般手段,才会长点教训。”
“是,侯爷,那展姨娘不仅没有闹,还挖了两株院中的紫藤带到了浣衣房种下,似有长期在那里安营扎寨的准备。”赵嬷嬷道。
“啪”屋里的茶杯被重重置在桌上。
侯爷语气中带着些愠怒:“我还以为她有心改过,没想到她只是换了个法子与我对抗,朽木不可雕。”
赵嬷嬷被侯爷这突如其来的怒气吓了一跳,连声解释道:“婆子只是猜想,也许并不是这样,展姨娘带走那紫藤花,也许只是因为那花是她喜爱之物,她离开也割舍不下。”
屋内突然沉默。
“侯爷?”赵嬷嬷在门口小声呼唤。
“你下去吧。”侯爷的声音没有刚才的激奋,倒显得有些黯淡。
赵嬷嬷抬起头来看了一眼面前紧闭的木门,一阵清冷的檀香从门缝散出。
她后退两步,微一弯身道:“侯爷,那老奴这就退下了。”
“慢着。”侯爷突然又扬声道。赵嬷嬷立即停下脚步。
“给少夫人带话回去,给她个浣衣房的管事位置。”侯爷声音冷冰。
“是,侯爷。”赵嬷嬷低头。
几秒后,侯爷再次开口,声音更冷:“她去浣衣房不能做摆设。侯府不养闲人。”
“是,侯爷,此话我也带到。”赵嬷嬷再次道。
“好,你现在可以下去了。”侯爷语味阑珊。
赵嬷嬷领命,很快离开等风轩。
屋内,边知行慢慢自坐椅上起身,俊朗的脸庞上,神色肃穆。
他信步走到窗边,推开木窗,一阵凉风吹进来,他禁不住打了个寒颤,脑海里霎时浮现起大半年前与展亦灿初识的情景。
那也是在这样一个寒意料峭的日子里。
在西京城盐商沈公子的夜宴之上,展亦灿弹奏完一曲《花月夜》技惊四座。
沈公子眉头一挑,示意展亦灿向席上的贵客,他,边侯爷,锦衣军副指挥使,献上一杯桃花酿。
边知行内心其时警铃大作。
沈公子那官商勾结贪赃枉法之事,已进入最后收网阶段,容不得有半点差池。
他的细作便在这沈家宅院里,扮作杂役已潜伏一年之久。
展亦灿扶风若柳般款款向他走来,身段虽软,但眉目间却带着志在必得的媚惑之态。
他只得装作不察地从盘中取走酒杯,向展亦灿举了举,一口饮尽。
料想众目之下,生不出什么祸端。
不曾想三杯桃花酿接连下肚后,展亦灿似乎没有一点醉意,而他的脑袋却越来越晕沉......
直到第二天在沈府厢房里。
他被一声尖叫惊醒,展亦灿正一脸惊恐地坐在他身侧,抱着一床衾褥看向他,玉肩裸露,白得耀目,发丝零乱,黑得如瀑。
他大惊失色,立即低头向下一看.....
完了!上当!
还未及反应过来。
门口人声嘈杂,有人大声吆喝,惟恐人听不见般道:“侯爷,屋里出了什么事吗?”
......
想到这里,边知行用手猛捶了窗棱一拳。木窗发出“咔嚓”细裂之声。
还好,现在一切都要过去了,他手下的校尉,于上月收集完沈家不法之证据,他呈交皇上。
随后锦衣军联合大理寺一起出手,将盐商沈公子犯罪一事坐实并收押。
他这个被美色所诱,色令智昏,沉湎淫逸的戏码终于可以终结。
展亦灿,不论你是以何种手段以身入局,使得我不得不把你放在我身边,到如今,你也不过废子一枚,这枚棋子弃了也是无妨。边知行心中恨恨地道。
......
暖香阁。
烟锦瑟听完赵嬷嬷的回话,脸色黑沉。
“那展姨娘有什么本事做浣衣房的管事?侯爷如此安排真以为浣衣房是个是人就能去做主子的地方?”烟锦瑟语气不满又讥诮地道。
“是,夫人,但侯爷这样安排,我们不执行也不行啊。”赵嬷嬷语气为难道。
“哼。”烟锦瑟冷笑。
“我看侯爷表面上说不能让她做摆设,实际上是心疼她会被安排去做了浣衣女,干那水洗手搓的苦差!”烟锦瑟道。
“那,少夫人,您现在打算如何安排?”赵嬷嬷试探。
“侯爷如果不开这个口,那展姨娘到了浣衣房,我定让她走着进去,抬着出来。”烟锦瑟恨恨地道。
“可现在侯爷既然开了这个口,我也算试出来了,侯爷这还是对她念念不忘,旧情难弃。”
“不过,现在这展亦灿既然已经落入了我的手中,侯爷再想保护她也难。”
赵嬷嬷谨慎地望向烟锦瑟,“少夫人,我们明着去整她,只怕会惹怒了侯爷,到时候,我们自已也要受到牵连责罚。”
烟锦瑟轻蔑一笑道:“我会干那样的蠢事?”
她心里同时喑道,我上一世都蠢到死了,这一世我还不长点教训,算白活了。
“那?”赵嬷嬷疑惑道:“少夫人可是已有对策?”
“哼。”烟锦瑟又冷笑:“我早料到不会这么简单了事,我才不信他边知行真会让她去浣衣房洗衣浆布,盥浣尘秽。”
“我这边早就想好了几套对策,今日果然中了其中一套。”
“少夫人英明。”赵嬷嬷点头赞许。
“你过来,我耳授于你,你一一对着去做。”烟锦瑟向她招了招手。
赵嬷嬷立即走过去俯下身,把耳朵凑到烟锦瑟跟前,听她细细道来。
一边听一边点头,一边恍然,一边啧啧称奇。
末了,赵嬷嬷站直了身体,伸出大拇指称是道:“少夫人此法甚妙,我立即便去布局操办。”
烟锦瑟脸上得意一笑,道:“跟我斗?以她贱妾的身份?”
赵嬷嬷立即附和道:“是啊,您是主母,她是贱妾,一个在天,一个在地,贱妾能赢?除非倒反天罡!”
烟锦瑟笑意更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