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亦灿走到院子里，桌旁的焚香已灭了一会儿了。丹红与韩佐还趴在桌上酣睡正香。
周娘子看到展亦灿走到跟前，赶紧站起来讪笑道：“展哥儿谈得可还好？”
“托您的福，”展亦灿黑着脸道：挖了好大一个坑，下了一手好毒。”
周娘子尴尬一笑，嗫嚅道：“展哥儿，这算不上毒，只是让人晕眩一阵罢了。你可别冤枉了我。”
“哦？”展亦灿冷笑道：“看来又是哪位公子告诉你的？”
“公子不会骗人的。我们认识十多年了。他向来诚信。”周娘子信誓旦旦地道。
“向来诚信？呵呵，既然没毒，你也来一点？”展亦灿道。
周娘子脸色一变：“展哥儿还是不要开玩笑得好。”
“你知道下毒这事，我可以报官。”展亦灿看着周娘子的眼睛道。
周娘子眼中闪现一丝狡黠，“展哥儿，报官府要讲证据的，你说下了就下了？茶水杯已洗净，焚香也都清理干净了。”
“公子那屋也清了？”展亦灿慢悠悠地道。
周娘子的脸上瞬间失色。
“我那屋没清也无妨，周娘子莫紧张，此香的灰与草木灰并无二样，报到官府又能怎样？”男子带着两位黑衣随从，不知何时已行至院内，他轻声笑道。
“是吧？展兄。”
展亦灿脸色霎那间变得难看，周娘子脸上立即恢复了颜色。
“展哥儿，今日之事即已谈妥，便多有拜托。”男子揖了揖手，便携随从自大门而去。
周娘子双目圆睁，眼含喜色：“你们，谈好了？我就说......”
“周娘子，现在我们是不是该谈谈我们之间的事了。”展亦灿迅速打断了她的话。
“明白，明白。”周娘子喜笑颜开：“好说，好说。”
“刚才我没记错的话，你说的是五成。”展亦灿伸出一个巴掌来。
“确实没有记错，我说过。”
“五成是多少？”展亦灿眉梢一挑。
“一百五十两。”周娘子道。
“你最好别骗我，我向那位公子一问便知。”展亦灿道。
“我哪敢骗你，骗了你这回，还有下回吗？”周娘子脱口而出道。
“什么？！还有下回！”展亦灿怒道。
“好好好，没有下回，我说错话了。该打。但一百五十两银子是千真万确。”周娘子道。
“行吧，我且先信你，但现银我不要了。”展亦灿果断道。
“嗯？”周娘子以为自已听错了。
“我要这一百五十两银子的天水碧，你现在就给我，我带走。”展亦灿道。
周娘子瞬间喜形于色，乐得嘴都合不上。
这批砸手里的料子，送人都不要，展亦灿居然不要现银，要它。还有这等好事？
“好好好，没有问题。我还可以按最便宜的价算给你。”
......
布匹全部装好，上了牛车，丹红这才缓缓醒来。
丹红醒来便看到周娘子指挥着伙计，往牛车上搬上去最后一匹绸料，然后站在牛车前与展亦灿谈笑风生。
她一头的雾水。刚刚自已一不留神小睡了一会儿，就这一小会儿功夫，怎么买卖都做完了？
她捶了身旁还在酣睡的韩佐两拳，韩佐从梦中惊醒，立即直起身子四下张望道：“该死，我怎么会睡着了，展二奶奶呢？她出来了没有？”
丹红拍了一下他的肩膀：“展二奶奶出来了，在那边。我们快过去。”
说完，丹红便赶紧一个人先向展这次灿跑去。
“展哥。”跑到跟前后，她叫了一声。
展亦灿一把拉住她的手，关切地问道：“你还好吧？韩佐呢，他醒了吗？”
丹红自责道：“我很好，就是刚刚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您还好吧，我有没有误事儿？”
展亦灿一颗悬起的心瞬间放下，“你没事就好。我很好，你没误我的事儿，把韩佐叫上我们回家。”
韩佐跑到跟前：“展二奶奶，不用叫我，我来了。”
三人一起上了牛车，和那半车的布料坐在一起，赶车的老汉吆喝一声，展亦灿和周娘子挥手道别，牛车开始缓缓出发。
车越走越远，丹红扭头反复看完这半车布料后，忍不住开始发问：“展姐，我们哪里来的这么多钱？怎么买得全是天水碧？这买得是不是太多了，这么多能干嘛？”
展亦灿微笑不语。
自第一次来到彩云斋见到这些滞销的天水碧后，她便一直在回想上一世天水碧价格大涨的年月。
开春，就在开春之后，离现在的时间不过三个月，天水碧便开始风靡起来，用天水碧作衣料的裙衫在随后的两三年里风光无限。
现在囤货，过上个三月半年再卖出去，起码翻十几倍。
来时她便带来了上次石炭赚来的几十两银子，雇好牛车，准备囤上一批。
未曾想，命运弄人，现在出得门去，带来的几十两一分未花，却带回了货值三百两的天水碧。
展亦灿想到这里，便挤出一个笑道：“姐有钱，刚赚的。你不是喜欢这料子吗？回头拿一匹去做衣服。”
“姐，别开玩笑，是从刚才那屋的男人那里赚的吗？你答应了他们什么事，他们愿意给这么高的报酬？”丹红担心地望着展亦灿道。
“别担心，看到这个琴了吗？我只是接了个给他们弹曲的活。”展亦灿道。
“不可能，弹曲哪里有这么高的报酬？”
“我在嫁入侯府前可是乐伶，前来听我弹曲的人中一掷千金的并不少见。”展亦灿道。
“可你现在这身打扮不是乐伶啊，你是侯府小厮。他们何曾知道你会弹曲？”
“......”展亦灿一时语塞。
“也许，”展亦灿道：“他们曾经找过一些人，但能把《花月夜》演奏到他们满意的没有找到。今日找到我，试弹了一曲，他们满意便定下了我。”
“他们为什么会找到你来试琴，我还是不明白，姐，您别上了坏人的当。”
展亦灿伸出双手。
“也许是因为这个找的我......”
丹红看过去，只见展亦灿的手指上布满了老茧。
展亦看着老茧道：“常年操琴人的手，一看便知。周娘子真是细心之人。”
丹红不由得点了点头，原来如此。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