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柔跪在地上一言未发。
事已至此,她深知证据确凿已无法辩驳,少夫人为求自保,定不会为她们求情考虑。
此时她的心中已完全没有了刚案发时的那一丝丝羞愧,早已随着罚往马厩的处罚,全部转化成了忿恨。
她恨展亦灿设计害她,恨少夫人不仅不庇护她还加重了对她的处罚,她更恨自已为什么不是主子。
如果她是主子,自已的两件衣服送到浣衣房去洗不是天经地义?又怎么会是什么罪行?要被罚到马厩,那个既臭且脏的地方呆上三月。
她隐忍地一声不吭,眼里的仇恨却像火一样燃起。
......
对各院的处罚下发到浣衣房时,展亦灿和丹红还在集衣房里忙碌,不过不是分拣,而是退衣。
前来认领自已衣服的各房各院的丫鬟婆子们,把集衣房挤了个水泄不通。
展亦灿领了处罚回到屋内,丹红笑道:“又被罚薪半月?唉,您这加起来,都三个半月领不到一份月银了。”
一个正和丹红一起寻找自已衣物的婆子听到后道:“展二奶奶,您冤啊,帮我们洗了那么多衣服,还要被罚月银,是我们对不住您。”
另一个婆子道:“早知道少放两件进来了,你们也忒狠了,你看看你那一堆,是把春季的衣服都提前翻出来送到浣衣房来洗吧。”
“你不是一样?平时你哪里换衣那么勤快,你那一堆怕不是一天换两次才有的量吧。”
“你别血口喷人!我哪里有一天换两次,不过是这两天我们院里忙得很,我没时间给我女儿洗衣服,把我女儿的衣服放了几件进来罢了。”
展亦灿:“......”
丹红:“......”
傍晚时分,熙熙攘攘的浣衣房归于平静。
展亦灿和丹红看着曾经衣服堆积如山的收衣房终于清朗,不禁露出会心的笑容。
......
福寿院。
侯老夫人嘴角也牵起了一抹温柔的微笑。
一双大皂靴大步跨出福寿院大门。
大门外,刚刚转过离去的侯爷边知行,一脸阴鸷。
黄昏时分,他陪同皇上西郊巡狩归来,全身披甲挎剑,尚未更衣,张嬷嬷便前来通传,母上大人请他过去。
他赶紧前来母亲的福寿院晨昏定省。
一番请安后,侯老夫人切入正题。
“你不在府这几日,你后宅的女眷们可热闹得很呐。”侯老夫人道。
“母亲的意思是?”
“做主母的妒妾,私设刑堂,做姨娘的借势,隔山打牛,你后宅这两位,斗法都斗到我福寿院跟前来了。”
边知行眉头微微皱起。
张嬷嬷接过候老夫人的话,唇舌翻舞,将近日府中发生之事一一演述了一番。
边知行一边听,一边眉头皱的更紧。
“知儿,为娘的本不该管你的事,但你后宅这两位,一位是皇上钦赐正妻兰台寺卿之女,一位是安太监义子所赠乐女。我们安阳候府两边都需平衡。”侯老夫人语重心长地道。
“母亲。”边知行欲言又止。
“我知你想说些什么,沈公子近日被关押,他赠你的小妾,你便可宠可不宠。”
“但庭堂朝野,朝云暮雨,瞬息万变,你行事还是小心谨慎,留些余地得好。”侯老夫人道。
“更何况,近日你舅舅从宫中带出来的消息,太后已多日茶饭不思,逼迫皇上保全牵扯其中的安太监。”
“周朝以孝治国,当今皇上以孝礼名天下,这沈公子是安太监的义子,此事以后怎么收场,现在并不好判断,我们安阳侯府这个队该怎么站,要三思。”
“母亲,孩儿明白......但,展亦灿在浣衣房的遭遇我并不知情。”边知行道。
“那也是你疏于洞察所致!还有展亦灿小产前后你都未曾去看望,可是良人所为?她怀的可还是你的孩儿,边家的骨血。”侯老夫人厉声道。
不说还好,说到这点,刚刚内心有一丝悔意的边知行,突然恶感来袭。
大半年前,他于沈公子的夜宴上,他喝下了乐女展亦灿献上来的一怀桃花酿便醉倒了,第二日醒来此女竟衣衫褪尽的躺在他的身边。
沈公子大手一挥,便将此女送与他。一个多月后,发现有了身孕,他只得将她抬为妾室。
说来可笑,他堂堂安阳侯府武将之后,锦衣军副指挥使,平日里侦察和抓捕手到擒来,没想到这次竟阴沟里翻了船,被这样明目张胆算计了。
世人皆以为他钟情于此女子,他有口难辩。摄于沈家一案缉查一年有余没有结束,他只得装作痴情与之周旋。
那日几杯桃花酿下肚后他就意识模糊,他甚至都回忆不起来,他是否真有颠鸾倒凤过。
这孩子的血脉,他哪里能确认就是他的。
今日提到此事,被人算计的耻辱感,不禁又涌上心口。
“是,母亲大人,冷落她实属无奈。她那样的性子和脾气,我如不冷落她,她定会更加不知收敛,不知以后还会做出什么更有悖人伦之事。”
“你说的是那件事?” 侯老夫人眉头轻皱道。
“正是,母亲。”边知行正色道:“展亦灿小产前两日,将昭景推下荷花池,差点闹出人命,当日若不是我正好经过,救出池中的昭景,侯府当日定将出人命。”
“昭景晕迷了两日方才苏醒,恰好逢上展亦灿小产,我余气未消,便守在了昭景身边。”边知行忿然道。
“唉。”听到这里,侯老夫人不禁叹了口气:“这勾栏乐伶之女确实难以教化。”
“但,你既然纳了她为一房妾室,也算是你自已钟爱所选,现在纵着人苛待于她,只怕传出去侯府的脸面也不好看啊,也要防言官们借此生事啊。”侯老夫人道。
边知行低下头来,沉默片刻,母亲所言也不无道理。
当年老侯爷过世后,他承恩世袭爵位,丁忧结束更是出任锦衣军实职,朝中科道官就曾上疏批评皇帝违反“外戚不得许掌国政,止许以礼待之”的祖训。
侯老夫人不得已,搬出老侯爷的军功。
以老侯爷曾于战场上敌军追逃之时,于水中推舟行船,救驾有功,现独子授勋卫已参与皇城宿卫多年,望念皇祖妣遗德,允之出任。
才抵住言官的弹劾,得以出任。
“虽然你表姐现已贵为皇上的宠妃,但朝中言官不满安阳侯府权势的不在少数,你更要谨言慎行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