边知行点点头道:“母亲训诫的是,是孩儿欠思虑。”
侯老夫人满意地点了点头。
“那烟锦瑟我听闻你如今也不甚亲近于她?”侯老夫人继续道。
“你可知,这世上唯女子与小人难养,近之不恭远之则怨。这后宅不安宁,是否皆因你疏远她而致?”
提到烟锦瑟,边知行不禁露出更为烦躁之色,有些话似如鲠在喉。
当日奉旨成婚,本想这书香文官之女倒也算与侯府武官相配。
没成想,新婚之夜,合卺酒尚未饮,新娘就拿出纸笔盘算各方彩礼进帐,算至半夜,兴奋异常后又直呼太累,倒头就呼呼大睡起来,视他若无物。
第二日睡到日上三竿未醒,他独自一人到福寿院请安,被母亲大人误会他昨夜太过纵欲,以至新娘子被索要过度,早上都起不了床。
这样粗鄙的兰台寺卿嫡长女,他闻所未闻。以至于他时常在想,这桩婚事,他是不是又被算计了。
后来相处下来更发现,这女子爱财如命,连抬妾之事,她首先关心的是这妾花了多少银两买来的,彩礼几何,陪嫁几何。
得知是他人所赠,无需支银,没有彩礼。仔细盘算后不觉得金钱上有亏,就立马同意纳了这房小妾。
边知行便完全知晓,他们全然不是一路人,她嫁进来,真如外界所言,高嫁而来,眼界低浅,眼里除了金钱,别无他物,对夫君都可以毫不在意。
这样的正妻在侯府,他最大的妥协和让步只能是各行其道,各取所需。边知行可不会亲近这样一位爱财胜于爱夫的正妻。
默契达成,他们两厢倒也相安无事过了这近一年时间。
“夫人,容老身说句公道话,侯爷公事繁忙或许有不够亲近陪伴之错,但正妻拈酸吃醋倒也并非十分恰当。”张麽麽见边知行迟迟没有接话,为候爷解围道。
边知行道:“孩儿公事繁忙,可能对她有所疏忽。”
侯老夫人立即正色道:“望孩儿知事之轻重,正妻自是不比妾室,更不能随意待之。”
“还有一事,”侯老夫人沉吟一下:“这展亦灿做乐女之前你是否调查过她的身世?近日观之似非等闲之辈,恐是我们之前小瞧了她,还是她现今受了高人指点?”
边知行听到这里,略略一顿。
“母亲大人,她的身世我倒是查过,不过一个孤儿,无父无母,在养婴堂长大,后被沈家收养做了家班乐女。”
“看来,你早就调查过她。”侯老夫人恍然道:“但为何从没对母亲提及过。”
“实不敢惊动母亲,展亦灿是沈公子热心所赠,我们侯府不领情也罢,还暗查来路,传将出去,人倒也得罪了。”边知行回道。
“你当母亲是什么人,不知分寸吗?自已孩儿的事情,我知道了又怎么会外传。”侯老夫人微嗔道。
侯老夫人嘴上虽怪着边知行,心里不免叹道,这孩儿也终是长大了,做事情倒也有些章法了。
边知行脸上一红,连忙向母亲谢罪,心中暗道:“当日只说是沈公子所赠,从未向家中任何人透露过他暗中探查沈家及疑似被算计一事,他又怎敢让母亲知道更多内情。”
说起怀疑展亦灿的身份和企图,自那次夜宴酒后他就开始了,不知是她隐藏的深还是怎样,始终都找不出什么破绽。
或许她真只是沈公子以美色笼络他的一粒棋子而已。
“既然我的孩儿早有预谋与打算,看来今天是我多虑了。”侯老夫人拍了拍边知行的手道。
“娘亲只希望你能谨记你父亲的教诲,将安阳候府这百年来世替罔袭、屹立不倒的八字秘诀牢记于心。”侯老夫人正色道。
“我明白,母亲。”边知行回道。
......
边知行告别母亲,走出门外,脸上的阴沉难掩。
展亦灿这些时日弄出的这些动静,似全无心机一般,却又能一直惊动到母亲这里,手段果然高明,莫不是又在酝酿什么新的算计?
他上一次当倒也罢了,展亦灿还真当他见色失智,愚笨不堪,能次次中计,回回得逞?
如今母亲以八字家训来敲打于他,于情于理,在朝中形势未明之前,他都只能选择与展亦灿继续周旋,维持好表面的情分下去。
思定后,边知行大步流星走出福寿院。
此时外面的天色已完全黑了下来,冬夜里冷风侵入鼻腔,他忍不住连打了几个喷嚏。
他一边掏出丝帕掩住口鼻,一边下意识向浣衣房的方向看去,突然恨恨地道:“难道是她又在骂我?”
......
浣衣房院子里,今晚热闹异常。
一众人等在寒夜里点着灯火,筵席摆盘,开动筷箸,吃着红辣辣的火锅。
“今日托了丹红的福,我们能打顿牙祭。”李婆子夹了一大块肉放入口中一边嚼一边道。
“近来,浣衣房喜事连连,气象一新。”王婆子附和道。
“可不是吗?石炭的问题解决了,我们烧炉子都烧得有劲儿了。”孟家嫂子也附和道。
范婆子跳将出来,举起手中的酒杯,敬向展亦灿道:“二奶奶,感谢您把那些个夹带私货来洗的小妖精们老滑头们治下去,我每日收衣送衣的劳作量都减少了不少。”
“是啊是啊。”大家狠狠地赞同,纷纷站起来举杯敬酒。
展亦灿拉起丹红一起站起来。
“大家别先敬我,今日还是敬敬操办这席面的丹红。如此美味,我可是第一次吃到。”展亦灿笑道。
丹红瞥了一眼展亦灿,微嗔道:“二奶奶,大家敬您呢,您怎么把我推将出去了。”
“一起敬,一起敬。”人群起哄道。
展亦灿笑了笑,举起杯中酒一饮而尽。
红汤在锅中翻滚,酒过三巡,众人越发口不择言起来。
“我看那侯爷就是有眼无珠!我们展二奶奶哪一点不如人,人美心善,嫁与他为小妾,倒似委屈了他一般,把人丢在这浣衣房里是不闻不问。”李婆子大咧咧道。
丹红夹了一筷子毛肚放到红汤里涮了几下,放入口中。
展亦灿看着这奇怪的吃法,也学着样子夹起面前的牛肉片放入红汤。
“谁说不是呢?我看展二奶奶好过那个什么烟某瑟,只可惜大门人家讲的是门当户对,要不以我们家展二奶奶的品性气魄,哪是给人当妾的。”王婆子随声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