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与刚刚猜想的一样。
这张脸是上一世展亦灿的脸,连鼻翼上的那粒红痣都完美复刻。
顶着这样一张上一世被众人排挤,并称之为妖妇尤物的脸,她不知该哭还是笑......
一旁的婢女此时低头偷偷斜眼看向她,眼中尽是鄙夷。
这个二奶奶,才死里逃生缓上口气儿,第一件事竟是照镜子。
难怪侯老夫人嫌弃她的勾栏乐伶的低贱出身,从不肯让她晨昏定省,侯爷也完全冷落于她。
这样的狐媚子,只懂以色示人,全无半点妇容妇德,别说侯老夫人、侯爷嫌弃她,就连她同这一屋子的婢女婆子都瞧不起她。
展亦灿全然没有注意到身侧婢女一脸不屑的神情。
她盯着镜子中的自已,满脑子里都在想,现在的主母用的又是谁的身体和容貌?
......
休养的时日,一晃便过了半个多月。
在这段时间里,展亦灿一改往日作派。
不仅每日询问茶房煎药情况,主动按时按量服药,对厨房送来的膳食更是来者不拒,再也不挑挑拣拣。
堪澜阁难得安静、清雅了很多。
此等异象,迅速传到侯府主母耳朵里。
......
这一日,胡太医在堪澜阁里复诊刚结束。
烟锦瑟屋里的丫鬟就速请太医来到暖香苑。
“回夫人,贵府二奶奶的病出人意料地康复不少。”
胡太医坐在主母对面的杌子上,手上捻着下巴上为数不多的几根胡须,若有所思地道。
侯府主母坐在软榻上闲闲地听着太医的回复,一边懒懒地把玩着怀中那只唤作小灰灰的简州四耳猫。
手刚从猫背上抚过。
那猫突然不同往日地扭过头,猛地一口咬在她手背上,再一滋溜跳到地上。
“唉哟!”
侯府主母抚住右手失声惊叫:“小灰灰今日皮子紧了,敢咬主子了?”
那猫咬完人,在主母的惊叫声中,迅速向屋外蹿去。
屋里的两个丫鬟看见主母抓伤,赶紧跑到斗柜边寻找金疮药,门口的两个丫鬟也急忙打了帘子进来看发生了什么事。
主母对着刚进屋的两个丫鬟烦躁地喝道:“你们站在门口不去追小灰灰,进来干什么?快去把那小东西给撵回来!”
“是,少夫人。”刚进门的两名婢女吓得赶忙掉转头又跑出去。
“慢着,你们抓它的时候仔细点,这猫可稀罕了!跑丢了弄伤了,这个月的月钱,你们就别想要了!”侯府主母厉声道。
“是,小的们一定注意!”婢女们吓得连连点头,跑出大门后在院内四散开。
处理好抓伤,侯府主母方才将目光重新落回胡太医身上。
她拿起放在桌几上的手炉,打开盖子,拨了拨炉火。
火星四炸,发出细碎的“哔剥”声,火光映衬在她的脸上,忽明忽暗。
“胡神医,您上次不是说,她这病活不了,服这药也不过是拖延些时日罢了吗?”
“这......回夫人,按之前脉象诊断的确如此。”
“但今日搭脉,感觉却大为不同,展二奶奶脉象里全无郁结之气。如脱胎换骨了一般。”胡太医道。
“哦?”侯府主母脸色阴沉了下来,“那您的意思是,她死不了了?”
胡太医谨慎地看了侯府主母一眼,道:“也可以这样说,少夫人。”
“是吗?”侯府主母眼光一凛,片刻后脸上又堆出笑容。
“那就多谢胡太医的精心诊治了,保住了展姨娘的命也是保住了侯府的颜面。”
“来人,把席敬和诊金给神医奉上。”侯府主母道。
胡太医收下奉上来的席敬和诊金,回谢少夫人,便出了门去。
太医前脚刚走,后脚侯府主母就把刚开出来的药方一撕了之,丢在香炭炉里化为灰烬。
“赵嬷嬷,通传展姨娘那边一声,我明天亲自去探望她。” 她冷冷地吩咐道。
第二日。
初冬的暖阳斜照在堪澜阁窗前,桌台上菖蒲绿叶舒展。
展亦灿斜坐在架子床上,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如今这样一个贱妾身份,如何才能在这一世好好地活下去。
这时,只听到门外一声“大奶奶到!”
赵嬷嬷洪亮的声音传来,撒花红绸软帘被一把掀开。
裙摆窸窣,脚步声近,鱼贯而入的丫头们撩开里间的金丝线帘。
侯府主母率一众丫鬟婆子走了进来。
一股寒气也一起随之袭进来。
“听说展姨娘病情好转,今天特地来看望看望,顺便还安排厨房炖了点金丝雪燕,今日也带过给你补补身子。”
侯府主母进门便热闹地招呼,但言语细听之下却含着些虛情的冷意。
身后仆众立即分出三四人,将手中捧着的朱漆食盒放到桌上,又从中取出几份碗盘摆上桌,然后依次离去。
展亦灿卧在床上,见一众人等已进了里屋,慌忙从床上支了起来。
侯府主母上前两步,轻轻按住欲起床行礼的展亦灿,似笑非笑道:“不用客气,躺下说话便可。”
展亦灿抬起头来,假意温和一笑,内里却在努力压住狂跳的心脏。
一眼向主母望去,四目相接,刹那间僵住。
这大半月来,心中的猜想终于得以证实。
面若桃李,杏目红唇,黑发如瀑......这张脸分明就是上一世的她的脸!
发髻上那簪着的整套镶红宝石嵌珍珠粒山茶花头面,不就是上一世展亦灿曾广为炫耀,说是候爷送给她的春天里的第一份头面?
她亲自画了稿样,让候爷专门为她定制的,说这花样周朝仅此一份。
所以,上一世的贱妾展亦灿,竟也重生了!重生在了这一世的主母烟锦瑟身上?
她们彼此交换了身体!互换了灵魂?
展亦灿脑袋嗡嗡作响。
脑子如走马灯般转动思绪,一刻不停......
“怎么?展姨娘便几日不见,今日见到本妇,竟感觉似有些生疏了?”烟锦瑟皮笑肉不笑道。
展亦灿回过神来。
立即收回追在她脸上的目光,整了整衣服道:“哪里,刚刚门帘掀开漏了束光进来,刺了眼。”
烟锦瑟微微一笑,立即回头,脸色一变。
对着身后几个婆子婢女高声斥道:“可是哪个不长心的,展二奶奶正做着月子,你们打帘放帘如此不仔细,当心亮光伤了她的眼!”
“展姨娘将养好身子,以后还要为侯府添丁添口,要为我这个主母分担子嗣之忧的,你们可别懈怠。”
展亦灿头皮一麻,想都没想,火速回道:“天下男人皆薄幸,我与侯爷缘分尽此,这添丁添口之事不提也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