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红看出了她的窘迫,额头微微出汗道:“展姐姐,您这个月的月银听说都减半了,一个月才一两,快和我这个丫头一样了。您的心意,我心领了。”
丹红又补上这最后一刀。
展亦灿哭笑不得,这一世她竟混到了让一个侯府小丫头都可怜的地步。
上一世,不提她掌管了多少安阳侯府的家产,单就她自已的私产,那些庄子、银号、铺子、嫁妆等加起来就已相当壮观。
哪里知道自已有一天会窘迫到连一把碎银子都摸不出来的局面。
展亦灿眼睛一瞪:“我说请你就是请你。钱,我自然有办法。”
她上摸下摸,到处空空如也,当时离开堪澜阁带过来的十几个银锞子,早在刚进入浣衣房不久就陆陆续续打发给各种下人了。
迅速离开侯府的计划落了空,只能从长计议。来到新地方的人情总还要维系,这些钱也保不住,只能先散了出去。
她再摸到头上,还好,当时搬离堪澜阁,还有一盒首饰,里面有数个发钗,稍稍值点钱。
今天头上正好簪着一个,便立马抽了下来,放到丹红手上。
“这个,看能换几两,你去换了,够我们吃好几顿火锅了吧。”
丹红手里拿着金钗,呆在原地,眼中又开始泪光闪闪。
“姐,其实这火锅我也不是非吃不可。这钗子是你最喜欢的,我看你天天都簪着它。”
“没关系,这钗姐还有,我可不能让你白喊了我声姐。我请客,把大家都叫上,一起尝尝你口中所说的美味,倒底是什么样的。”展亦灿笑道。
“姐,你,我......”丹红握着发钗的手越攥越紧,好像一起在用力忍住即将决堤的眼泪。
“别你呀我的。”展亦灿打断了丹红:“就这样说定了。”
丹红狠狠地点了点头。
“哎呀!”展亦灿突然一拍脑袋,“我不是在找侯爷的朝服来洗吗?怎么把正事给忘了。”
说完,她转头就奔向刚才耗子跳出的柜格。
丹红收起发钗,背着她抹了一把眼泪。然后紧跟了过去。
“姐,你闻到这柜格里有一股果香没有?”丹红靠近柜格后皱了皱鼻子道。
展亦灿拿出朝服抖开,“啪”的一声,一同带出了一样东西,应声落地。
展亦灿低头看去,丹红正拣起那样东西。
“姐,我正说,怎么会有果香,这不是苹果吗?怎么会和朝服放在一起?怪不得有老鼠。”
展亦灿吓得赶紧把衣服拿在手里一寸寸检查。
这老鼠寻着苹果味来的,苹果又包在衣服里,老鼠为了吃到苹果,会撕咬朝服,如果咬坏了,那就有麻烦了。
“姐,你说,这朝服里怎么会有苹果,是不是有人故意放的?这是知道我们这阵子人手短缺,收衣房压根没人,可以随意出入。”
展亦灿顾不上回答丹红的话,室内有些昏暗,她让丹红赶紧掌上灯,把衣服拿到灯下,再仔细地察看。
现在最紧急的事情,不是抓住真凶,而是确认朝服的好坏。
灯下,两人四目检查,一下就看到补子上的兽纹被咬去了一个口子。
口子虽然不大,只有两三排老鼠牙印,但破了毕竟是破了。
这事原本可大可小,但放在后天就要使用的时间点上,这就是一个极大的问题,因为没有充足的时间补救。
如果朝服在浣衣房弄破了这事儿被发现,不仅是展亦灿,整个浣衣房可能都要受到失职的惩罚。
怎么办呢?展亦灿迅速从脑海里排出对策。
上一世,她经营着两个绸庄,知道西市街坊有几家制作补子的织坊,虽然是为无官无品的商贾或贵妇们做些时令节气的补子装饰,但手艺也是了得,现在只能想办法出府去找找他们了。
“我知道西市有几家可以修它。”展亦灿迅速道,“可以到西市去寻他们。”
“太好了。”丹红欣喜道:“还是展姐姐见多识广。”
“但谁能去西市找他们呢?朝服被浣衣房弄破需要找人织补这样的事,可不能像别的事那样,可以交给门口的小厮去办。”丹红又蔫了。
展亦灿低头默想,此话倒是真的,这事只能她们两人知道,多一个人,都是风险,保不齐就传了出去。
以现在她的处境,传出去定有人会拿此事大做文章,罚了她展亦灿也罢,回头可能还会将整个浣衣房一起处罚。
况且,此事明显是有人故意为之,正等着她们暴露出来被拿到台面上公开处刑。
想到这里,展亦灿道:“你能借到两套男装吗?”
“两套?男装?你是说,我们乔装?自已出府。”丹红眼睛亮亮的,充满了探险般的好奇。
“不过,您不是被禁了足吗?而且出府的腰牌我们也没有。”丹红疑虑道。
“不过,我想起来了,今日好像是那个小厮当值,出去的事,我可以去找他帮忙,包括男装。”丹红兴高采烈地道。
展亦灿额头突突。
她本是打算携带些银两,去打点那日后门上的两个婆子,以生急病要出门拿药为借口出府的。
“丹红,那人是否可信?”
“放心。绝对可信。”
展亦灿不再说什么。
“行,记住,这次绝对要给足银钱那小厮,千万别再让对方推辞掉。你速速去办,我们今日趁着天黑出去,路上多些小心。” 展亦灿叮嘱道。
一驾牛车行驶在西京城的夕阳余晖里。
车内坐着展亦灿和丹红。
“我机灵吧,那小厮我今天已经拜了大哥了,以后我就是他妹妹,他说了我们以后有事要出去,都可以找他,从他当值的后门那里溜出去。”
“今天这牛车也是他帮我叫的。”丹红得意洋洋地炫耀道。
“我给你的银锞子,你给了人家没有。”
“给了,还是没有要,只收了雇这牛车的钱。”丹红大大咧咧地道。
展亦灿轻轻皱起眉心,显出些担忧。
“莫不是嫌少?丹红,回头将今日带出来的钗子当了,增添一些,务必要送出去给他。”
“姐,今日这银锞子是你最后的两个了吧,我省下来一个,您怎么不仅不高兴,还担忧起来了。他真不是嫌少,他只是讲义气,是我的好大哥而已。”
我担心的可不仅仅是他不收钱这个事,我担心的是他真是想当你的好大哥,还是另有所图。展亦灿在心里默默地念道。
看到丹红一脸的信任和开心,她将话又吞进了肚子里。
展亦灿笑瞇瞇地冲丹红竖起大拇指。
丹红歪头一笑。
牛车停在了彩云斋门口,牛车上跳下来两位俊俏的小厮。
一下车,丹红突然胆怯起来,躲到展亦灿的身后。
“展姐姐,自打我进了侯府,今天还是第一次出门。”丹红拉了拉展亦灿的袖子道。
展亦灿站在彩云斋门口,抬头望向大门。
沉声道:“没事,既来之,则安之,记住我们现在扮的是男装,别露了女气出来。”
丹红赶紧点点头,伸直脊背。
两人一起踏进大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