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兄妹去上大学,是程国安和陆琳开车去送的,跨越平原,到达理想的城市。
上次来的时候,已经入冬了,而这次,盛夏的暑气刚过,额上的汗顺着脸颊流下来,还没完全长好的疤痕有些痛痒。
大包小包的行李送到了宿舍,铺好床铺收拾好桌子已经过了很久,宿舍待不下很多人,程向风便在楼底下找了片树荫待着,他被杭城的另一所大学录取,相隔不算太远,巧的是明天才开学。
传播学院的门口立着许多迎新的大牌子,有大二的学生帮着新生跟家长合影,为他们的大学留下第一份纪念,程向辞只看了看,便从板子后绕了出去,进了教学楼,找到通知书上辅导员的办公室。
辅导员身旁坐着很面熟的学姐,见她来,冲她招了招手。
“好久不见啊”
陆琳没想到在这学校还有自已女儿认识的人,将资料给了她以后,便站到门口等着,来报到的人不是很多,陆琳还是希望她可以多说一会儿,这两个月,她的话愈发的少了。
那边导员在核对着资料,这边的学姐很是热情,热情到她有些无措。
“之前来办公室送资料,看到了这一届的新生名单,在上面看到了你的照片,我可是特意申请来见你的”
程向辞绞着手指,半晌也没说出些什么。
“对了,在下面的大板子拍照了吗?今年的比以往任何一年的都好看”
“人太多了,没有拍”程向辞找了个借口搪塞过去。
后面有同学来,程向辞的信息也都已经核查完毕,见她不愿多说,那学姐也没有强留。
只站起身来,朝她伸出了手。
“你好,程向辞,我叫何温,很高兴与你的再次见面”
程向辞朝她笑了笑,然后离开了办公室。
“你不是说这是一名又活泼又开朗的新同学吗”辅导员一边申着资料,一边跟何温聊着。
“可能,是遇到什么事了吧,两年前见她,她并不如此沉默,脸上也没有那道疤痕”
“但我确信,她一定会是一个很有能力的人”
——
程向辞在班里努力的充当着一个小透明的角色,看起来不争不抢的,用了很久也没有融入到新宿舍的圈子里,后来所幸也放弃了,毕竟程向风离她不远,在这座陌生的城市,她不算孤身一人。
刚开始的半个学期她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有一天程向风突然忙碌起来,总是不见人影,天气渐渐寒冷,她不想那么冷的天让程向风来陪自已,或是她坐快一个小时的公交车去找他。
便整日整日的泡在图书馆里,课业压力不大,那几个月看了不少书,读书笔记写了不少,大学也不算太荒废。
想着不给以后留麻烦,她开始一个活动一个活动的攒课外学分,一年下来算了算,竟然攒了不少,学年成绩下来,第一的排名太过耀眼,让人没办法不关注到她。
寝室里的室友开始时不时的找她搭话,不算很熟,倒也热络。
临放假前收拾好行李准备回家,等到上了火车才发现车开向了另外一边。
身旁的位置被江竹和徐又又占据,程向风不得已坐到了对面。
“惊不惊喜!”徐又又搂上她的脖子。
“意不意外!”江竹从另一边搭上她的肩膀。
“你们,不是——”程向辞过于惊讶,新年以后她们没有再见过面,这几个月电话也总是打不了几分钟,提议要去的鹭岛总是一拖再拖。
“早就计划好了,这不是一忙完就来找你了吗,哪知你比我们还忙,让你哥约你,等了一周都不见人影”江竹用力的锢着她的脖子,言语里满是无语。
“你这将行程全权交给别人的毛病真是一点都没改,我猜从买票开始,你就什么都没关注”徐又又毫不客气的吐槽着她。
那时的火车上还是热闹的,人群叽叽喳喳,哪个方向都能听到不一样的趣闻,行走在车厢里的售货员一口不知道哪里的方言,一会儿介绍特产,一会儿问问要不要泡面、零食和水。
那旅程漫长,但朋友在身边,却只觉得短暂。
——
大二时,何温已经大四,准备考研,于是两个人在图书馆总是碰面,何温出门早,赶不上第一批包子出炉,常常饿的胃疼,靠着随身携带的药救命。
程向辞出门晚些,顺手便给她买了早餐,一来二去的,关系越发好了起来。
杭城多年不见一回雪,下雪那天,何温放下了手中考研的资料,和程向辞坐在窗边,捧着两杯热奶茶。
“老是不吃饭,不好”
“没办法,我从小就不是天赋型选手,要是再不努力一点,成功的名单里,就真的没有我了”
沉默和万物簌簌之声。
“我差点以为,你被人占了灵魂”何雯喝了一口手中的奶茶,胃里暖和了不少。
“什么?”
“你刚来时,我觉得你的头上顶了一大片乌云,但第一次见你,你的头上,是暖阳”
“再后来,我听导员说,你在班里看起来很是孤寂,我就在想,真的是我看错了吗”
“现在呢,你看看我头上是什么?”
“连绵多日的阴雨,在此刻,多云转晴”
“我可以问一问,你经历了什么吗?”这一年,何温跟一些人提起她的时候,她们最先关注的,永远是她脸上的疤痕。
“高考完之后,我被喜欢的男生的青梅,堵在巷子里,那一天,是我人生中最黑暗的一天”
那最糟糕的一天,原来,一句话就可以概括。
“相信我,都会好的”何温拍了拍她的头,举起了奶茶。
“嗯,都会好的”程向辞手中的奶茶碰上了何温的奶茶。
——
何温考完试后,便离开了学校,找了一家公司实习,程向辞又不能常见到她,在来年开春时,写了个剧本,主动找了身边的同学帮忙。
作为导演,作为编剧,她的作品拿下了校级一等奖,被送到省里参赛,得了二等奖,遗憾的是与国奖的比赛失之交臂。
但她并不在乎,因为对她来说,这算得上是她的第一次成功。
班里没人再说她是一个只会死读书的书呆子,理论上的内容她可以完全掌握,而实践,她同样不差。
终于,再提起她时,没人关注她脸上的疤痕,她们只会讨论她的成功。
从大二到大三的这一年,她无数次的参加比赛,无数次的站在台上阐述自已的作品理念,最后以微笑和鞠躬结尾,完成一次又一次的成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