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是霜儿的声音,陆松下意识朝天望去,猛然发现天色将黑,不由捶了一下自已的脑袋。
大意了,跟这帮子瘪犊子喝酒总是这样,一不小心就喝的忘记了时间。
好在霜儿提醒的及时,在这么喝下去,可能就喝多了,若是到了那种程度,来找麻烦的可能就是自已媳妇。
想到这一层之后陆松顿时又清醒了一些,随即甩了甩脸,定了定神之后他左右看了一眼。
而就是这么一瞧,突然发现自已老爹这会儿正站在门口,他老人家怀里抱着孙子,然后用冷幽幽的目光看着他,似乎在打量那个部位揍起来又疼又打不坏。
坏了!老爹怎么这副鬼样子?莫不是误了他孙儿取名的好时辰?
这么一想,多年未挨过打的陆松瞬间冷汗就下来了,这可不是他娘的小问题。
老爹惹急眼了顶多一顿打,可要是老婆惹急了,那说不定下一顿就是泻药拌饭了。
下意识又四下瞧了瞧,只见有几个丢人的货已经滚到桌底下,显然是喝高了。
顿时怒从心头起,飞起一脚踹了过去,将几人踹醒了之后骂道“娘的,这特么是我儿子百日宴!”
然后表现出一副十足狗腿子样,窜到自家老爷子身边,给自已老子恭恭敬敬请到了主座位上。
方才王爷儒生等一票人在,有所顾忌不好让老爹出来也就算了,可这会儿是他最孙儿抓周取名的大事,此时若还是让他还搁里屋待着,陆松敢发誓,自已的老子决计不会顾忌什么典仗身份,一定会打断他的腿。
陆墀看了一眼自已那不成器的儿子,有些嫌弃的撇了撇嘴,自已的傻儿子当真是一点长进也没有,还是自已的大孙子好,小眼睛滴溜溜望着,一看就是个有灵气的。
瞧着粉嘟嘟的小肉团子,仿佛捧着的乃是世上最珍贵的宝贝,陆墀觉得自已这辈子都值了,他这可爱孙儿那是给个传国玉玺都不换。
又看了一会儿,他只觉得自已又控制不住,想要将嘴凑到奶娃小脸上再啃一口。
可这让陆斌遭老罪了,自家爷爷刚才趁着没人的时候就亲了自已好几口,那口腔的味道啊,差点没给丫隔夜奶给熏吐出来,一口黄牙上面甚至叫他清晰见着没扣干净的肉丝!
好在老爷子尚且保留了几分理智,总算晓得这会儿还有正事待办,咳嗽一声,示意一票人等,别他娘的总围着陆松,这会儿是老陆家做主的乃是他陆墀。
所有人看向了陆墀,此时在场之人都是陆家长辈亲朋,大家都知道今日真正主题将要开始,汇聚而来的目光也饱含真诚祝福之意。
原本兴王也有一席首座位列其中,只不过现在被那些个秀才逼着离了场,陆松不免觉得可惜。
“今日,乃是我孙儿百日宴,此时,也是取名的吉时!”说着老爷子就走到了院中最大的一张桌子前面,郑重的将小孙子放在桌子中央。
他从怀中摸了摸,摸出一柄未开刃的小铜刀,放在了正东位置。
紧接着是陆松,拿出了一本小笔,随后场中众人按照亲疏长幼的顺序代表自家拿出了一件价值不菲的小玩意,极为精致,不足岁的小孩子也能拿起来。
这些小物件按日晷顺序,主客依次上前,围绕小陆摆了一圈,然后一个个从陆斌面前递过去,叫孩子来认,小孩子朝什么玩意伸手了,就算认准什么物件。
这可不是抓周,不是说抓住什么就代表以后会成为什么样的人,不足岁的稚子手脚都控制不好,也没法子抓周。
此时这些摆放好的小物虽然也叫孩子来认,认准什么算什么,但更多的是一种来自长辈的祝福,并无具体规矩。
例如外公送的便是长命锁,早早便挂在了自已脖子上,不允许取下,也不会与桌子上这些摆在一起。
为此刚才自已的爷爷还抱怨几句,本来他也准备给孙儿挂一个长命锁的,百日礼中这个玩意立意最好,有祝福长寿健康之意。
早在范夫人显怀开始,陆老爷子在锦衣卫内的主要工作就从抄家变成了抄长命锁。
听老爹前几日嘀咕过爷爷手头上甚至还有金银打造是长命锁,本来就是打算这次回来挂在自已脖子上。
但是外公听到这个消息之后,觉得抄家收来的东西不吉利,不仅提前准备了一块锁,据说还提前写了封信数落爷爷。
呵!俩老头后面还有的吵吵。
等到东西摆齐之后,所有人就都用一种期待的眼光看着陆斌,整个场中热闹的气氛瞬间转变为郑重。
满百日孩子主动认准的第一个物件被视作有福气,而被认准物件的人家就会沾福气,因此所有人都希望陆斌能够抓住自已家的物件。
看着身边的一圈,以及前面纷纷站好的人群,陆斌直以为是在供神,自已是被供起来的那个。
这般庄重,给陆斌直接整懵了,这也太过重视了吧?
实际上这个时代便是这样,生育率低的令人发指,会一手助产钳的稳婆便是高级接生人才了,你说这生育条件能好到哪去?
刚出生便夭折的婴儿比比皆是,就连皇帝的儿子都时有早夭,更不必说寻常人家。
因此大家将婴儿满百日视作一个重要日子,满百日的孩子可算健康,无病无灾的情况下这个孩子可以顺利长大成人,所以这一天为孩子举办的百日礼更是为了祝这个孩子能够长命百岁。
所以家中子嗣但凡有满百日,就算是寻常百姓也要着重庆贺一番,遑论陆斌乃是陆家嫡长孙。
随着陆斌桌子被抱着左瞧右看,桌子上这一圈价值不菲的东西,说实话,他其实都想揽入怀里。
尤其是手边上那枚不知道谁送的金元宝,他现在就想去啃一口,不为别的,单纯就是为了鉴定一下是不是真金。
但是,陆斌恋恋不舍的望了一眼金元宝,最终决定朝着铜刀与小笔的方向伸出手。
在场众人瞪大眼睛看着陆斌手里接过铜刀与小笔。
更不可思议的是,那嫩手居然还坚持着,抓住了两样物件大概一小会儿的样子。
虽然很快又松了开去,但要知道,正常小娃儿,哪儿有这会儿能抓点儿东西的?
陆墀与陆松同时露出满意的笑容,只觉得自家这小子将来定是个不败家的,连福气也晓得留在家中。
两个玩意不大,陆斌搂住之后便不撒开了。
四周宾客们见到了这一幕,瞬间就有人围了上来,尽是些年纪大的老妇人,有的白发苍苍,看起来比陆墀年纪都大。
她们一个个的都没口子夸赞着陆斌的好,不停说着健健康康,长命百岁之类的,就连皮肤光滑,呼吸有力这样的也要夸上天去。
老妇人们表现出对陆斌十足的喜爱以及祝福。
这个环节当然不是陆家安排,这些老妇人都是陆家交好之人的家中长辈,有的年龄辈分比陆墀都高,又不是家里有婚嫁之喜,陆松哪会搬请这些老太太。
年长且子孙昌盛的老妇人在这个时代被称作多子多福之人,一般在大户人家有婚嫁之喜时会请这样的老人在家中,以祝福新郎新娘多子多福。
不过这会儿嘛,人家显然是自发过来的,能来就属于是关系亲近,弟兄们都给面子,因此陆松只好看着她们对自已儿子上下其手。
可怜陆斌只觉得自已浑身上下被摸遍了,老太太们眼里露出的可都是关怀,自已也不好嚎一嗓子。
趁着这会儿功夫,桌上的杂物被下人收起,又将研磨好的笔墨置于桌上,紧接着铺上一张极白净上乘的宣纸。
终于是到了取名的时候。
本来嘛,这是陆松的活儿,如果他不怕被陆墀打断腿的话。
所以陆斌只见自家爷爷非常豪横的走了出来,朝着四周宾客压了压手以示安静。
不一会儿,那些个老太太们就都被自家子侄拉了回去,此时就连休息的陆斌母亲范氏也站到了一边看着。
只不过那个目光,大有一种老爷子若取不好名字,便以木棍敲昏过去的决然。
果然,奶过未来皇帝的妈就是不一样。
陆墀见着场中众人皆安静下来,站定在桌子前面,抓过笔便要写下早定好的炳字,这笔才将沾到纸面之上,写了个火字偏旁,却听得一阵惊天动地的嚎哭。
把老爷子心一下子就哭化了,也哭急了,自已乖孙打从见着开始就是个乖的,不怎么见哭过。
这般嚎啕,定是有人弄疼了他,倒是要瞧一瞧,是不是有那杀才不长眼!
将头转过去,只见到自已的孙儿被他娘抱在怀里,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直勾勾望着桌子,脸边上的泪水还没擦干,襁褓里还搂住那两个小玩具死活不肯撒手。
陆墀看了一眼这火字偏旁部首,又看着孙儿手中的小笔与小刀,心中一动,笔锋一转划去火字,写上另外一个字。
突然一阵清脆稚嫩的笑声传了过来,陆墀再回头望去,果然见到自已孙儿也不哭了,直展露出开心的笑容来。
陆墀定定的望着自已这啥都不懂,却显现出这般不同的孙儿,突然开怀大笑起来,直叫陆松以及宾客们摸不着头脑。
陆松正待上前询问,突闻自家老爷子大声冲着所有人说道“我孙儿拿刀捉笔,以后文武双全,定名为斌,陆斌!”
下面一众宾客叫好起来“小郎君以后定然是个有出息的!”
“文武双全,将来说不得文武状元都是他。”
“瞎几把鬼扯!哪有双料状元?”
......
陆松下意识就看向自已儿子,只见到自家那小子手抓小刀小笔抓的极紧,小脸红扑扑的挂上了笑容,心瞬间就化了。
心说老爷子说的对,这小子拿刀捉笔的手这么稳,将来指定比他老子有出息,活该文武双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