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六吞咽了一口唾沫,觉得自已或许不该这么冒失。
但刚才为了逼自已一把,一股脑站了出来,这会儿可没法子缩卵。
他挥舞起手臂,大声叫唤着“我是赵家村的!你们不是来卖皮货的吗?”
这话呼喊出去,在影影绰绰的林子间传出去极远,那两个被绿林遮挡犹显晃眼的铠甲人影缓步挪动过来。
等到他们挪动的近了,这时候赵老六才看清楚,这两副铠甲上面挂着在阳光下闪烁着寒光的甲片。
这种铁片甲胄他赵老六以往可从没有见过,在他的认知里面,甲胄应该时那种布头外面晃铁钉的玩意,以前县城城头上几个军头会穿这种东西,他已经觉得那是最威武不凡的东西了。
而那种最威武不凡的东西,与眼前这个寒光闪动,不断靠近的玩意比起来,他只觉得以前看到的简直是可以扫进沟里的垃圾。
这不应该被称作铁衣吗?这么想着,他赵老六觉得自已在这一瞬间变得渺小了起来,只以为这两个身着铠甲的壮汉要比自已宽三倍,高五尺!
这是人吗?怕不是用手就能捏死自已吧?赵老六顿时感觉到了一股森然寒意顺着脊梁骨迅速向上攀升,他最近一段时间还听说过,有那种把普通百姓人头充作山贼人头换赏钱的破事,莫不是……
迫于恐惧,赵老六又大声喊叫起来“那个叫陆斌的,是不是你们家孩子!他可在我手里,你们莫要靠近!”
此言一出,空气中的气氛似乎都凝重的几分,四周持刀者的手都捏紧了几分,却也一时间僵持下来。
“是赵家村人吗?”
赵老六循声望过去,只见着一散着头发,身穿锦缎袖袍,腰缠玉带玉佩,脚踏云纹皮靴的白净小公子高声呼唤着快步跑了过来。
这模样生的那叫一个俊俏,铁定是哪家富贵公子无疑,而且还不是等闲员外家的小孩。
他赵老六可不是那没见识的人,以前与隔壁村争水沟的时候去过县衙报官,他赵老六可是亲眼偷瞄过县令大人和他家衙内的穿着,那衣服可都没这身显摆!
不用说的,这定然是个站到天边上去的大人物!
只不过,他谁?为什么要用这么亲切的语气说话?我赵老六难不成认识这般人物?
却也不能多想什么,不等脑筋转过弯来,赵老六高声回应“正是赵家村的!朱厚熜那小子不是说要交易皮货吗?你们这般大阵仗,难不成想反悔不成?”
“原来是赵老六叔叔!放心,我们确实是来买皮货的,这些都是护卫。”
他怎么知道我叫赵老六?还叫我叔叔?不对啊!这是我外号,可不是我本名啊!他谁啊?
赵老六既放松了一点警惕,又揣着满腹来不及多想多看的狐疑,大声朝四周呼喊“那你们一个个举着刀做什么?怎么?想砍人不成?”
“都放下,把刀放下说话!这个人叫赵老六,是赵家村的,不是贼人!”
四周林立的刀剑放了下去,赵老六细心多扫了两眼,发现一些年纪轻的把刀剑入鞘,大部分中年男人刀只是侧在刀鞘一旁,还用手捏着,一翻手随时就能够砍人。
而那两个铠甲怪物,则仅仅只是刀尖朝下,根本连收刀的动作也不做。
“老六叔叔,怎么样?都放下刀了,我们确实是来买卖皮货的,还有,我弟弟陆斌呢?你把他扔哪儿去了?”
弟弟,陆斌?小斌他哥?嘶!这丫是朱厚熜!那个老喜欢凑在铁山家闺女旁边的朱厚熜?
赵老六大致回忆了一下,印象里,那个传说中的王府家世子——在他们村待了三天的两个脏小孩。
由于当时穿破布麻衣,里衣缺衣袖少底裤的两小孩,除了比村子里孩子养的好些之外,实在是没有什么别的区别,以至于他怎么也无法把这个白净小公子和那时候的小脏孩联系上?
“你...当真是朱厚熜?”
“自然是我,老六叔叔,我这可是如约而来,这些都是我家护卫,你看他,这是孟智熊啊!那边那个是钱鹿!”
赵老六稍微定了定神,努力压抑了一下忍不住想要高声大喊的音调,冲着朱厚熜道“世子大人!小的只想问一句,你可还记得当日约定交易的章程?”
朱厚熜皱了皱眉头,他听出赵老六语气之中畏惧以及卑躬屈膝之意,但是转念一想,他想通了,这么多人看着,怎么好随随便便用亲近的称呼?
他直接回答道“自然是记得,到时候,我与陆斌在你们村庄做抵,等两边货物结清,再放归我们。”
“如今小斌在我们手里,不知世子大人的话可还作数?”
“放肆!你是想拿世子殿下做人质吗?”一铠甲壮汉立时大喝,刀尖直接竖着指向赵老六。
赵老六几乎被一声如雷鸣般的断喝吓的尿了裤子,只是强撑着不惧,硬生生回道“不作数也没关系,还请放我离开,约莫日头稍微西移片刻的功夫,小斌我就给放回来。”
朱厚熜有些恼怒,但他克制住了自已想要回头瞪一眼说话那人的想法,虽然作为一名六岁孩童,他可以对不顺自已心意的事情表达不满,但他不想自已成为一个无理取闹的人。
“我是真心实意来做买卖的,也会随同你到村里做客,这点不必担忧。”
“殿下不可!”
“不过!我必须带着此二人,以及钱鹿与孟智熊这四名护卫一起,此乃护卫我人身安全之卫士,身家性命皆寄托于此。”
赵老六当即就皱起了眉头,他觉得这对于村庄来说有莫大威胁。
旁人不知道他们村子底细,但是他可知晓,村庄里成年男性除开赵铁山之外,全是农户出身。
就算最近学了点儿打猎的本事,可论及能造成杀伤的除了赵铁山就没有旁人。
这两个铠甲壮士去了村庄,一个闹不好,发起飙来,后果当真是不堪设想。
当即他头就摇的和拨浪鼓一样“不行,不行,这可不行,谁知道你这种富家公子哥儿打的什么主意,我至多能让孟智熊与钱鹿去俺们村。”
看到这个反应,最先松了一口气的乃是朱厚熜身畔两个中年壮汉,这两个有资格穿铠甲的中年人经验老道,情知没底气的人才会胆小,看来那村子里基本没什么可构成威胁的人存在,不是什么山贼土匪,亦或是有杀过人的存在。
朱厚熜这时候细细思索起来,想要思考出一个能够折中的办法。
他能够想到赵老六拒绝的原因,那村子男男女女拢共加起来都没有五十个人,而且还都是逃难过来的人,在不搞偷袭,不使用手段的情况下,想搞定两手臂能有人腰粗的壮汉,外加上铠甲,确实是有不得不担忧的理由。
“我同意了!你们几个壮家伙可以到我们村庄去!”一故意粗着声音说话的人从谁也看不到的林子里面突然钻了出来,直接打破了赵老六与朱厚熜之间的小小僵持。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赵铁山无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