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见是赵铁山,内里其实还挺高兴,这是个自已真正认识的人,给过自已一碗饭吃。
而且最值得他感到高兴的是,陆斌如同一只小鸡崽子一般被拎在他的手边,若是旁人这样拎的陆斌,他说不得就要担心,可是眼前这个男人,他打心底是信任的。
朱厚熜当即就想上前一步说几句寒暄的话语,可是当他仅是迈出一步之后,他身前的两个着甲侍卫立刻伸出手将他拦住了。
这原因嘛,倒也简单,两个中年人这会儿正愁着怎么将陆斌弄回来的同时,再叫朱厚熜滚回家去。
平心而论,两个人只觉得这次差事是真叫人发疯,两个小的简直是这个世上最能折腾的家伙,一个两个都是不听话的,这会儿居然商量着还要到贼人寨子里去做客!
岂不知道要是让你们两个蹭破了点油皮,你们家的老子会叫这些人扒了一层皮去?
当然他们在看到这两个人的一瞬间就知道,实际上这两个人根本就不是传统意义上的强梁土匪,除了这个赵铁山身上有几分可能是猎虎杀熊出来的血腥气之外,那个叫赵老六的,只是瞧见他手上厚厚的老茧形状,就可以知道这是一个农户出身。
若是家里子侄辈或者仅仅只有陆斌一个人的话,去了也就去了,可当做去长见识壮胆识的难得体会,甚至不必多的护卫,只需要有孟智熊与钱鹿两个人跟着便可保证安全无虞。
可架不住,这会儿还有一个世子殿下朱厚熜在,身份的不同,决定了护卫的心态不同。
但同样的,身份的不同也决定了话语权的不同。
因此朱厚熜在被两人阻拦之后坚决的表达飞上山去的村庄小呆片刻不可的决心之后,两名中年护卫只能庆幸:好在这次前来,由自已两人穿着铠甲跟随。
并且只能在心中祈祷这两个人的村庄,如同他们两人表现出来的气质一样,不会是那种山间贼人的营寨。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这两名中年男人由于坚持身穿铠甲,在密林之中行走,这一路是吃足了苦头,遇到要爬坡的山路,只能负着六十多斤的甲重,硬顶着前行,中途更是足两次与另外两名年轻人换甲。
不过孟志雄和钱鹿两个小年轻是不济事的,这两个臭小子,每每只披甲一刻钟功夫就汗如雨下,双腿打颤,恨不得能趴在地上趴着前行。
关于这件事情,两个中年人是一定要报之于他们家老子知道的,像这种缺少操练的,正好由他们家老子来管教。
朱厚熜最终如愿以偿的去了赵家村,他这一路也遭了一些不大不小的罪。
主要是因为他的锦缎小褂在密林里,时不时会被树枝刮到,而这个十分别扭的家伙,不知为何,十分固执的非要用手去拨开会刮到衣服的树枝。
要知道山道上可还有带刺的荆棘条,所以当他不知多少次被扎了手指之后,陆斌觉得自已大抵是能够听清楚这家伙在心底的怒骂了。
一路上陆斌十分自然的与赵铁山与赵老六攀谈,倒也得知了一些信息。
比如那片好不容易开垦出来的田地,在经过多日以来不懈的努力之后,终于可以确定是能够种东西的,由于山里面湿度大,根本不用人时时照看浇灌,再加上最近一段时间,由赵老六等几名擅长攀爬的人讲树冠上面繁盛的枝叶砍了不少,让阳光终于能够落下来些许,因此最近一段时间那野菜长势,简直好的吓人。
唯一有些遗憾的是,有一把斧头被砍崩了刃,虽然还能用,却干不了砍硬木的活了。
当时用着斧头的那人连抽了自已好几个巴掌,才算缓解了一些懊丧的心情。
还有一些事情,是令赵铁山想要开心却开心不起来的,比如赵老六他媳妇儿,似乎怀了孕。
按理说他们这帮山里讨命过活的人根本不可能有胖起来的机会,可是赵老六他媳妇儿最近一段时间的肚子看起来却是略微凸起来了一点点。
当然他赵铁山不可能做那种扒着别人媳妇肚子去看的下作事儿,这件事是他自已的媳妇吴氏告诉他的,村中妇人做采集果子,洗衣裳,打鸡鸭食料之类事情的时候总是一起,一来二去也就知道了。
当然,这件事也是赵老六他们一家在问询一下赵铁山这个准村长的意见。
甚至赵老六他媳妇已经一边抹眼泪一边明确表达过了,他们家有一个儿子,这个可以用捶腹部的方式打掉。
吴氏当时就骂了她一顿,最后气不过,还差点拿棍棒打折她的腿。
无论是赵铁山一家子,村里人还是她们家,都不希望走到这一步。
毕竟这个时代除了青楼女子之外,还真没听说过哪家女人有了孩子要打掉的,做这种事情,不是造孽吗?
但是哪儿去请大夫呢?
又有要去哪儿请稳婆呢?
且不说有没有钱的问题,就是真遇到了心善的,甘愿白白帮忙的,怕是刚出了城门来到郊外就会以为是往土匪窝子去吧。
所以他们只能将主意打到陆斌与朱厚熜二人的身上。
这也是赵老六在看见了明晃晃的铠甲刀枪之后,拼命还想要再试一下的原因。
很显然赵铁山将这件事情说于陆斌听,是想着待会儿做生意做买卖的时候,假借着其他什么别的名目套近乎拉拉关系,然后再委婉的将这件事情提出来。
毕竟陆斌乃是典仗正家的儿子,是城里的大户人家,是身份不凡的人,请大夫与稳婆就相当于有了一个保证。
但是赵铁山与陆斌之间的对话一旁的朱厚宗是听得清清楚楚,同时也心生了一些不满。
他也感到很奇怪,凭什么?
上一次来的时候我与陆斌摆在一起,你与我说话要比与陆斌说话还要多些,怎么这次有了事情不找我这个王府世子来做呢?
好在他这个年龄段的人,不会那种藏着掖着说话,径直走到了赵铁山的身边,开口就脆生生的说道“铁山叔,这件事情你完全可以找我帮忙,陆斌这三岁大点的孩子能知道什么呢?”
赵铁山闻言感到了一丝尴尬,因为这毕竟是有求于人的事情,被人直接给揭开了底子,任谁都会感到不舒服。
原本他也不会朝两个孩子去计较什么,只是又听闻朱厚熜这一声铁山叔,他只觉得浑身泛起了一股子冷意。
悄悄看了朱厚熜身后两名穿铠甲的中年男人,赵铁上硬生生退后了几步,屁股几乎要拱到草丛里去,他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容“世子殿下,当不得一个叔字,请您叫小的赵铁山就好。”
说完之后他头也不回的,拉着陆斌走到了最前面。
陆斌心中自然也有些好奇于他的态度,于是直接问道“赵铁山,为什么你让我哥直接叫你名字?”
赵铁山想也不想给陆斌的后脑勺就是轻轻一巴掌“没大没小!你家那世子殿下,放着身边两个忠心耿耿的护卫不搭理,却要叫我这外人为叔叔,不管别人怎么看,我是觉得有些不对味。”
密林之中,即便赵铁山特意将声音压低了不少,可还是叫朱厚熜听见了。
他若有所思的朝着自已身边两个中年男人望了过去。
只是还不等他开口,那两人一抱拳,恭声便道“世子殿下,所谓尊卑有序,乃是世之常理,殿下为尊,我等下属为卑,不敢乱了次序。”
陆斌身边,一旁赵老六凑了过来,学着赵铁山悄声又朝着陆斌道“主要还是你哥那身行头,你再看看咱们这身。”
陆斌闻言下意识的看了一眼自已这个母亲特制版的兜裆裤,以及凌乱不堪的衣裳,又想起今天早上差点连脸都没来得及洗的蓬头垢面。
某种意义上来说,相比较朱厚熜而言,自已这身形象确实更贴合一个普通人家的孩子。
赵老六接着说道“像我们这样,平日里看见穿你哥这种衣服的,怕不是要磕头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