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厚熜闻言默认不语,对于他来说,这是一件必须要思考清楚,解答明白的问题。
因为如同他的父亲兴王一样,他也即将面对,无可寸进,无所追求的境地中去。
朱厚熜绝不愿意落入到这种境地中去,一个人,如果只剩下玩乐,则整个人生也是毫无意义可言。
但他又能做的了什么呢?
这个该死的宗室制度将他限制成一个粽子,而各家各族存在的主仆规矩也将仆人,奴隶以及家丁限制住了。
而且据他所知,这种规矩与限制无可撼动。
躺在地上思索了一阵,最终他发觉这是一个无解的问题,至少他现在没有能力得出答案。
问题只能埋下,无论如何,先将眼前的事情做好再说。
“你说,咱们这皮货店能挣钱不?”
陆斌歪头瞅了一眼这个转移话题极为生硬的家伙,心知这货是不想聊了。
不过这家伙,属于那种喜欢自已跟自已较劲的性格,他越不跟你聊一件事情,背地里他自已就越琢磨这事,然后越陷越深。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是个相当别扭的家伙。
“能,肯定能!”
“你少说这些安慰人的话,你可知道,整个安陆州做皮货生意的就有十六家,过半数都是安陆城内以及周边各县的士子豪族家族买卖,而且有两家最大的乃是从宣宗皇帝传承至今,真正快百年的老字号!”
可以听得出来,他最近在这方面做足了功课。
据陆斌估计,十有八九是给钱逼出来的,这丫现在就是一世子名号的穷光蛋。
当然,店铺用料,门口清土,人工费,画工费,甚至是加盖一层小阁楼加在一块,都没用了四百两银子。
真正花钱的地方在于找人上面,因为许多人把小孩给卖了。
最坑爹的地方在于,这帮子流民,为了小孩能过得好一点,都往家世好,有钱人家发卖。
而那帮杀千刀的商贾豪绅,一个个听闻了是王府世子要人,都是先摆出低眉顺眼的模样,倒是把人先还了回来。
不过价格嘛,那叫个狮子大开口,一个黄不拉几,干巴瘦的七八岁小女孩,张口就是五十两银子,其他诸如健康的或者是识字的就更不用提了。
还不能不给,打出旗号就不可以有失信于人的时候。
朱厚熜听闻这个消息之后,差点想抽刀子砍人,最后还是欠着好几家人的钱,说好两个月之后双倍归还。
“百年不百年,家族不家族的,跟能不能赚钱有关系吗?”
“废话!买卖都被这群商户占尽了,哪儿还有咱们做生意的地方?”
“嘿嘿!哥,你就放心吧,山人自有妙计!”
朱厚熜一看这副模样,不由想到每天晚上听武侠故事,听到高潮澎湃之处,这货就要睡觉的事情。
那叫一个急火攻心,翻身坐起,一把抓住陆斌衣领子冲着他就吼了起来“快说!!!!”
“淡定,哥!淡定!”
虽然不懂淡定是什么意思,但是朱厚熜眼咕噜一转,直接道“哦,嘶!弟啊,陆叔叔找了周先生教你儒学,对吧?”
陆斌瞬间警觉起来“你想作甚?”
“没事,就是觉得,一晃眼,你也有这么大了,该学习学习武人的本事了,就这么着吧,诶,你前日讲故事的时候好像提了一嘴少林绝学横练金刚护体神功对吧?到时候我要问问陆叔叔有没有类似的东西,我觉得肯定很适合你。”
陆斌眼瞅着这货施施然一甩手就要往外走,顿觉大事不妙,连滚带爬翻到朱厚熜边上,一把抱住大腿,鼻涕眼泪一起滚落下来,揩在朱厚熜锦缎小褂上,大声嚎啕起来“厚熜兄长,你就可怜可怜我吧,我才三岁,不该遭受文武双方面的鞭挞啊!”
朱厚熜闻言都有些气笑了,这家伙嘴巴是真不修德,居然管先生教书,师傅教本事称为鞭挞。
要知道这年头凡是教你认字的以及教你本事的,地位基本等同于你爹妈。
看这副真心实意不想学的模样,要是叫陆松知道了,十有八九得抽他一顿。
“那你小子还不赶紧说你那破办法!”
陆斌犹豫了一下,才道“我只说一点儿,全说就没意思了。”
朱厚熜点了点头道“你说吧。”
“哥,首先咱们得弄明白一件事,买皮子回家做披风,靴子,大氅的人就不可能家里没钱,你说对否?”
“对,小门小户也有买皮子衣物的,不过平民百姓万万不会买,我查过,普通人家是宁肯把衣服穿成破布条子也不会买皮子衣服。”
“也就是说,真正买皮子的人,要么有钱,要么有权,要么两者皆有,根本无所谓在哪家买,也无所谓什么时候买,对不对?”
“是这样没错,不过若是我,可不会随随便便就选一家便买了货去,总要选老字号才放心,要不然”
“问题就在这儿,你是这么想的,或许小门小户乃至于平民都会这么想,但这种想法绝对不会被安陆州大户人家所参考。”
“怎么说?”
“因为有钱购置鹿皮回去请专门师傅来做靴子大氅的人,根本不会缺买第二张乃至第三张的钱。”
“这不废话吗?”
“所以说,购买皮子本身行为就是带着炫耀,彰显身份,显得与众不同的行为,而我要做的就是把这种与众不同突出出来!”
朱厚熜想了一会儿,突然回忆起自已家里形式样貌各不相同的丝绸衣服,皮靴,腰带等物,几乎摆满了一仓库,父王总不见穿相同样式的玩意,有时候穿了一段时间,绸子衣服上颜色只是稍微不鲜艳了,便要丢掉,以免失了身份。
他不由得重重点了点头感叹起来“你说的没错,正是如此,王府与世家,世家与豪绅,豪绅与寒门,寒门与平民,都是不同的,衣食住行,每一样都会显现出来这种不同。”
“所以我准备将铺子后面放皮货,前面就放请你家绣娘织的一些精美华贵的衣服以作噱头。”
朱厚熜闻言眼睛终于一亮,有些恍然的说道“难怪你非吵着要在原有的铺子上面盖一层阁楼!这也是彰显与众不同喽!”
“正是如此,诶!哥,你别问那阁楼有何用处,咱们可说好了,真正怎么操作的,你先别过问,我自然是想好一套法子。”
朱厚熜气结,这家伙总是这样!你仔细说了能如何?
“哼,你既然不说,那就看你到时候如何办,要是弄砸了,你这个月工钱,半个子儿也没有!”
陆斌虽然有信心,但还是觉得这种话题太过危险,于是生硬的转过话题“哈哈......你说......嗯,明日可就是去赵家村的日子,哥,你准备的咋样?”
朱厚熜立时就反应过来,这个担不得事的混蛋!
“自然是准备好了!农具,粮食,被褥乃至麻布衣服都准备了,足有一牛车,换皮子不成问题。”
看着这家伙没好气的样子,陆斌笑嘻嘻凑上去“不是,哥,我可没问这些答应好的东西,我是说你给人赵月姑可准备了什么特别的礼物?”
“特别的礼物?又不沾亲又不带故,我给她带什么礼物?”
“喂!哥,你不是吧,人家姑娘当初可是牵着你的手去她们村的,你就不想再牵上一回?”
朱厚熜毫不犹豫就骂道“你这混了头的家伙,可知道什么是男女授受不亲?况且那丫头在山上踩我脚多少回了?我不报复回去便算是道德君子了,还带礼物?”
得!这丫都这么早慧了,居然还是个未开窍的!活该自已挨骂,自已跟他说这个作甚?
陆斌顿时有些垂头丧气起来“我说哥,你当真半点都不准备的吗?”
“哼!不过是给她弄了几双新鞋罢了!”朱厚熜站起身子,毫不犹豫走出门去,一边出门一边又说道“我可不是因为别的,单纯是因为她翻山越岭为其母亲摘野菜的孝心罢了,嗯!单纯就是因为她的孝心!”
陆斌挠了挠脑袋,孝心便孝心,走那么快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