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爷爷对你,可比对你老子我好多了。”陆松无论是语言还是语气都显得颇有些酸溜溜。
因为老爷子寄给他的信里面,可不会呈现出如此和蔼可亲文邹邹的画面。
老爷子寄过来给他这亲儿子的信件,从来都是严肃古板的教导姿态,以及怒骂不孝子的训斥,从不客气。
可能这就是隔辈亲吧,说来这种态度自已也是头一次见着,真叫人不适应。
“嗯?爷爷对你是啥态度?”
“唉,反正不会这般叫人身上起疹子。”陆松下意识感叹一句之后反应过来,又开始维持起自已作为一名父亲的威严人设“你这小娃儿管那么多作甚?总之,你要记着你爷爷对你说的话,都是为你好的东西。”
“也不知道我爷爷啥时候能回来,有点儿想念他老人家了。”陆斌直接说出自已心中想法。
“你爷爷得有大半年没回来了吧,不过京城中的事情,繁杂无比,就是两三年不得回,也属正常。”陆松其实也有些想念他自已父亲了。
但是他这做大儿子的,家族主干是他这一脉,一切本来也就是围着这一支转悠,况且又在自已儿子面前,则更不好说些什么想念之类肉麻的话语。
“那四个同姓的人又是怎么回事?”陆斌问道。
“都是苦命人,你爷爷动了恻隐之心改了名字给送了回来, 待会儿你自已见一见,这些以后就是你的下属兼兄弟姐妹,记住我教你的,御下之道,你用用看,能收心的话,那就在当中挑好苗子,以后做你贴身之人。”
“您这是要让我自已去收揽属于自已的下属?”陆斌闻言有些不可思议的问道,他觉得自家老子可能太过于高估自已了。
“对啊,以你的聪明,这种事迟早要亲自做的。”陆松用颇为理所当然的口吻回道“放心,儿子你不要怕了他们,这些是穷苦得不能再穷苦的苦命人,极容易就能够收揽其心,你放手施为便是。”
“可爷爷不是说,要当做亲人来看待。”
“咱们家和你钱叔叔不也是亲人一般的关系吗?儿子你可不能想岔了,要知道御下和亲疏并不冲突。”陆松生怕自家大儿子钻牛角尖,听了之后急忙回道。
他可早听说过,越聪明的孩子,一旦遇到想不通的事则愈容易走入死胡同拔不出来,这要是耽误了一两年光景,自已能悔死。
“可是,钱叔叔不是一直与您关系好吗?”
“那些个孩子若是入得了你的法眼,以后走的近了,自然也能得到一段感情,所以御下之道与未来的亲疏之别并不冲突,你懂了吗?”
虽然于当前时代来说,自家老子的风气已经足够开放,但陆斌的内心还是有些膈应这种事情,没办法,这是大家族重要成员的必备技能,某种意义上来说也属于不可违抗的规矩,只能是点了点头,应了下来“我知道了,我试一试看吧,爹,不过我可不能保证,一下子就能够收服。”
“无妨,无妨,只当是给你练手。”陆松咧着大嘴笑了笑,对于这些个穷苦子们其实并不放在心上,于他看来,这些也只不过是老爷子带到家里来的陪读,自家孩子年岁尚小,而这年头,就属穷苦人家的孩子好找,随时找便随时有,不值得萦绕于心。
不过,出于对自家这聪慧大小子的期待,他又朝着陆斌道“儿子,我稍微提点你两句,这几个孩子已经是破家之子,收心给的价码不可高了,至少不能直接承诺什么家里管事,贴身侍从之类的职位, 最好连伴读书童也不要轻易给出去,这是你自已手中握有的筹码,不可轻与,轻与反而容易让人滋生不该有的念头,知道吗?”
陆斌瞅了一眼自家这个絮絮叨叨的老爹,做出认真聆听状,听完之后回道“爹,您的意思是说,我得看手中所拥有的东西以及他们本事的价值来,是不是如此?”
陆松一阵狂喜,家中有子聪慧至此,能不叫人欢喜呢?他也不遮掩,开怀大笑之余,一把揽过陆斌,狠狠一口亲在自家儿子的小嫩脸蛋上“为父正是此意,好了,差不多也快过来了,我去后宅你母亲那儿,你怎么说的,记得之后到书房来说与我听一听。”
说着他才将自已孩儿陆斌放下,又制不住的笑了两声,这才离去。
“是,父亲!”应下父亲话之后,陆斌就定定的望着自家老爹离去时的样子。
凭心而论,这个时代绝没有几家父亲能够做到这种程度,当真是教的毫无保留。
只要自已这个做儿子的肯学,连与自已好友弟兄之间关系,也充作最赤裸的利益剖析给他。
连爷爷一桩善心善行,也可以被他当作教具,甚至直接说出任你放手施为这种话。
要知道,在这个时代,爷爷的话对于父亲来说,也象征着某种意义上的绝对性,而自去年起,爷爷对于这四个孩子就又书信提起。
明白无误说了,这乃是他行善积德的体现。
而父亲说了这话,则很是违抗了老爷子的意志。
他的话语,代表无论自已这做儿子的持心如何,无论是对这四人待之为善还是待之为恶,他一律不管,只求自已早日长进。
自已终于窥见,原先历史之中,那个天下间最聪明之人——陆炳的成长轨迹。
不得不说,这种方式的教学,会让任意一个当前时代,封建家族之中成员获得充分的进步,类似的技能,只要掌握便会终生受用。
只不过......这并不会被他陆斌所接受罢了。
自已来自于后世,虽然只是一个再平凡不过的小人物,但最起码自已是清楚知道一件事情的,那就是眼前的小孩子,就算是身处封建王朝之中,他们也是一个个人,不是吗?
厅堂之中,一名看起来显得成熟一些的女孩,带着另外三名孩童走了进来
陆斌看着这些稚嫩之中显现处或戒备,或好奇,或探究的神色,他自已的目光也逐渐凝聚在为首那一女孩的身上。
她也不知是跟着谁学了一点儿礼数,稍微蹲了蹲,做了个陆斌也看不太懂的礼数,起身道“小女子陆芸娘,这是陆香,陆旦以及陆重。”
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她便在哪儿不做声了,等着陆斌的言语。
陆斌仔细看了一眼陆芸娘,陆芸娘可是被自家老爷子来信专门提过,早便提及了这是个颇懂事的丫头,今日正经是第一次见着。
这陆芸娘,估摸着是因为被爷爷调养过一番之后,气色,身体健康状况都好了不少,肤色白里透红,鼻尖也挺而俊俏,粗布衣裳穿在身上,虽然还显得颇有些单薄,但是看上去却有了一名女孩该有的明媚之色。
一眼瞧过去,只让人觉得,若是这个女孩子笑起来,一定会显得鲜明可爱。
很可惜的是,陆芸娘不仅不会展露笑容,她脸上就连一丝表情也欠奉,好看的眸子之中显现出的却是这个年纪不该有的古井无波之状。
单从神色,脸庞上看去,便是连一丝一毫的情绪也读不出来。
仿佛冰冷的寒霜,又或者是被莫名细线提住身躯的人偶?
毋庸置疑,若不是拥有足够跌宕的经历,则绝不会有这样的表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