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诡异地铁

林烨猛地睁开眼睛。

心脏还在剧烈狂跳着，伸手捂住胸口，手掌下的胸膛温暖鲜活，没有狰狞可怖的伤口，也没有汩汩鲜血喷涌而出。

他长长吁了口气，抹掉额上的冷汗。

林烨是申城XX学院大二的学生，暑假里，他所在的话剧社接了个新剧本，每天都排练到很晚。

今天晚上结束都快十点了，他出了校门一路狂奔，才赶上了末班地铁。

可能是因为太累，坐上地铁之后居然直接睡了过去，然后梦见地铁在进站时脱轨，他所在的这节车厢直接翻出轨道冲上了站台。

剧烈的碰撞之后，车厢倾覆，里面的乘客犹如破败的娃娃般被掀翻、碾压，残肢滚落地面，猩红血液四处流淌，站台一瞬间犹如人间地狱。

梦中，林烨被甩出车厢砸到地上，扭曲的钢条直接从身后扎穿心脏，那一瞬间，温热的鲜血溅起半人多高........

还好只是个梦。

不知道自已为什么会梦到这种事，梦里那血腥混乱的场景太过真实，太阳穴到现在还一抽一抽地疼。

林烨伸手揉了揉睡得有些僵硬的脖子，抬头看向车窗外，心里却咯噔一下。

车窗外，是诡异的一片漆黑。

他日常乘坐的路线上好像没有这么一段，这是坐过站了？

地铁还在平稳前进着，可是实在是有些奇怪，有哪段地铁线会连个灯光都没有？

车厢前端显示站台和时间的LED屏上一片乱码，他摸出手机，手机屏幕居然卡死在10:13的时间显示上，怎么按都没有反应。

这是什么情况？

车里的其他乘客似乎完全没注意到四周的不对劲。对面座位上的情侣在小声说话，车门边一对母女正打瞌睡，好几个学生在座位上吵吵闹闹，一切看起来都很正常。

可是不知道为什么，有种不安的感觉渐渐翻涌上来。

现在该怎么办?

林烨皱眉想了想，还是不太明白为何心里会觉得越来越焦躁，不过反正已经坐过站了，要不到下一站先下车再说吧。

他把手机扔进背包，打算先起身站到车门边。

“年轻人，你急什么”，冷不丁地，旁边有人开口道：“离终点站还远着呢”。

那人的声音十分沙哑，就像是砂纸被大力按在玻璃上慢慢摩擦，听着十分不舒服。

林烨愣了愣，有些诧异地转过头去，就见旁边座位上一个陌生的老大爷脸色阴沉地看着自已。

那大爷的双眼布满鲜红血丝，瞪着眼睛直直望向他，爆突的眼球仿佛下一秒就要把眼眶撑裂一般。

林烨只觉得一阵凉意从背后冒上来，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老伯，你认错人了”，林烨根本就没见过这个奇奇怪怪的老大爷。他皱了皱眉，站起身往另一边挪了几步，想要离他远一些。

然而他还没站稳脚跟，身后哐当一声，回头看过去，那大爷居然抬腿用力往后一蹬，张开双手朝着他的方向猛扑了过来。

难以想象一个六七十岁的老人家居然能有这种速度和爆发力。林烨吓了一跳，忙不迭想要避让，却还是被快速扑过来的人影狠狠撞到了肩膀。

两个人各自踉跄几步，噗通、噗通滚葫芦一般摔在地上。

着地的时候，林烨的后背和肩膀都猛磕在地上，感觉一阵剧痛。

他努力撑起身子想要站起来，那大爷却仿佛感觉不到疼一般，直接四肢着地，姿势怪异地往前猛然一窜，噗通一声狠狠压到林烨身上，双手叉着他的脖颈就往地板上按。

"我说了，不准下车"!

咚，林烨后脑勺狠狠磕在车厢地板上。

这大爷是不是有什么毛病，自已下不下车关他什么事!

然而老大爷那双枯瘦的手简直硬得离谱，完全没法挣脱。缠斗间，林烨的脑袋又被按着接连猛磕了好几次地板，直撞得他眼冒金星，眼前一阵发黑。后脑勺有温热的液体渐渐流出。

周围的乘客一个个全都冷眼旁观，完全没有要上来帮忙的意思。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林烨感觉视线都已经开始模糊，脖子上勒了个铁箍一般，呼吸越来越困难，肺里火烧一般地疼。

再不想想办法，自已说不定真得死在这。

浑身都被汗水浸透，他大口喘着气，强逼自已冷静下来。

怎么才能让这老大爷松开手？

脑子里飞速思考着，他咬咬牙，右挪动身体，拼命把被压住的双腿抽了出来，然后屈起膝盖砰一声狠狠蹬在了那大爷的胸口。

这一脚他用尽了全力，那大爷猝不及防之下终于被蹬得松开了双手，整个人往后倒摔出去，哐噹一声撞到了身后座位上打瞌睡的小女孩。

“咳咳.......咳”，林烨挣扎着爬起来，抬头看了那大爷一眼，。

然而这一眼，却顿时让他背脊发凉，瞳孔一阵收缩。

那大爷后脑勺磕在金属扶手上，本来就暴突的一双眼珠弹动几下，居然吧嗒、吧嗒两声直接掉了下来。

随着车厢震动，那眼珠直接滚了开去，在地板上留下两道蜿蜒的血线。

被撞到的小女孩猛然惊醒，身子一歪往前栽去。

她条件反射地去抓扶手，身子虽然稳住了，脖子却嘎巴一声脆响，纸糊一般直接断裂开来。

女孩蓬松的波浪卷发上扎着浅蓝色的漂亮蝴蝶结，可现在那头颅咚一声落到地板上，往车厢对面滚了过去。

小女孩的身子噗通一声向后倒在座位上，断裂的脖颈处喷出大蓬鲜血，瞬间染红了周围的座椅和地板。

“妈妈”，滚动的头颅发出一声带着哭腔的尖叫。

“哎呀呀”，小女孩身旁坐着的妇人大惊失色，站起身追着女儿的头颅跑了过去。

那大爷跪在血泊里，磕磕绊绊摸索自已的眼球，完全不在意满头满脸的鲜血。

林烨头皮发麻，转过身扭头就跑，然而没跑几步，咚一声，整个人被往后狠狠弹了回去，蹬蹬蹬连退好几步。

什么情况？

他被撞的一阵发懵，捂着额头往前伸手，发现车厢与车厢之间有一堵透明坚硬的隔墙，直接拦住了自已的去路。

明明能看到对面车厢里的情况，却完全跨不过去。

这要怎么办？林烨他用尽全身力气往那隔墙上冲撞了好几次，隔墙却完全没有松动的迹象。

身后，穿着高跟鞋的妇人已经坐了下来，小心翼翼把女孩的头颅重新按到脖颈上。那老大爷手里抓着两个眼珠，正粗暴地往自已血糊糊的眼眶里塞，眼看着马上就能重新站起来。

林烨咬了咬牙，伸手往旁边车厢壁上挂着的消火栓箱狠狠锤了下去。

哗啦一声，磨砂玻璃被锤得粉碎。顾不得手上被划破的伤口鲜血直流，林烨伸手把里面的消防斧拿了出来。

他已经不指望车厢里的其他人能来搭把手帮个忙了。

从刚才开始，除了自已之外，车厢里其他乘客的反应就完全不对劲。

就算一开始他被压在地板上没人管，后来那大爷眼珠掉下来，小女孩的头颅在地板上乱滚，其他人居然也是一点反应都没有。

哦不对，那对情侣看见地板上四处流淌的血迹，有些嫌弃地把脚抬了起来，似乎是不想鞋子被弄脏，其他人全都一脸平静做着自已的事，完全没有一般人该有的惊恐、尖叫、躲避...........

他们究竟跟自已一样是人，还是也已经变成了那老大爷一般的怪物？

车厢地板上，老大爷按好眼珠抬起头，低低嘶吼一声迅速扑了上来。

拼了！林烨站稳脚步，抬起消防斧横在身前。

冷不丁地，啪，斜刺里一只白嫩的手掌伸了过来，不偏不倚往大爷脸上狠狠扇了个耳光。

满是鲜血的狰狞脸颊被扇得歪了过去，那大爷踉跄一下，往前扑的势头一下子被打断，跌跌撞撞往后摔出好远 。

一旁，刚按好女儿头颅的妇人愤怒地收回扇出一耳光的左手，冲着不死心爬起来又想往前冲的大爷吼道：“搞什么，没看到我家欣欣被你弄成这样了吗，滚回去老实坐好！”

那大爷爆红的眼球在眼眶里咕噜噜滚动着，喉咙里低低闷哼了几声，却见那妇人脸色阴沉地能滴出水来，盯着他威胁般再一次高高扬起手。

大爷缩了缩肩膀，居然真的认了怂。他磨磨蹭蹭一步一回头，走到原本的位子上坐了下来。虽然时不时还是往后瞟，但确实是没敢再有进一步动作了。

林烨觉得自已几乎要表演个原地心梗了，那老大爷居然就这么被一巴掌打回去了？

他咬了咬牙，握紧手里的斧子小心翼翼往另一边的车厢挪动，想试试看能不能从那一头出去。

经过那大爷身边时，他全身都绷紧了，随时准备应对突如其来的袭击。

幸好那大爷虽然呼哧呼哧恶狠狠盯着他，却还是顾忌着旁边的妇人没敢动。

林烨暂时没有余力去仔细思考为什么这么生猛的老大爷会怕一个妇人的耳光，只希望这样的状态能再多持续一会儿，让他能安全走到车厢那头。

可就在他经过那妇人身边时，就听她抬起头来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道：“年轻人，车上也就你有个囫囵尸体，你就不能消停点安稳坐会”？

“什........什么”?

林烨过了两三秒才理解了话里的含义，他整个人愣了下，脑袋里突然嗡地一声，铺天盖地的血色翻涌上来。

无数画面涌进脑海，鲜血淋漓、惨不忍睹。

手里的消防斧抓握不住哐噹一声掉到地上，他忍不住捂着太阳穴呻吟出声。

是啊，双手骨折、钢筋刺穿胸口，那么疼，他怎么就能忘了。

鲜血飞溅 ，身体渐渐僵硬，那么绝望，他怎么就能忘了？

他明明已经，死在了那场列车脱轨事故中。

林烨睁开眼睛，低下头。

这一次，他清晰地看到自已左胸上空洞的伤口 ，伤口边缘狰狞外翻着，里面是惨白已经不再跳动的心脏。

可是奇异的，他并没有感觉到疼。

四周的乘客全都跟他一样，浑身鲜血，身体扭曲，却神情安稳。

那个老伯说得对，他们这群已死之人，都将随着列车去往终点站，那是死者最后的归宿，灵魂沉眠的终点。

可能是因为已经死了，思绪也变得有些迟钝，林烨呆愣了两秒，才想起找个位置坐下，这趟旅程，还有很久.............

叮咚，沉闷的铃声响起，刚坐下的林烨疑惑地抬起头。

车门上红色的开门指示灯有规律地开始闪烁，列车的震动慢了下来。

这是，要停车了？怎么可能？

自回想起车祸，冥冥之中心中就有一种感觉，这列车绝不会中途停靠。可现在，这是什么情况？

车厢外有节奏的运行声慢了下来，伴随着“叮”的一声，车门向两侧缓缓打开来。

嘈杂的人声随着车门的打开传入车厢内，林烨瞪大眼睛。

外面是灯光明亮的站台。站台上活人世界里的乘客来去匆匆，却没人注意到车厢里鲜血淋漓的他们这一群“人”。

车厢里的其他人也毫无反应，就像根本没察觉列车已经靠站开门。

林烨知道自已应该留在车厢里，可是车门外人来人往的热闹场景仿佛有致命的吸引力。

如果跨出车门，是不是就能回到那个活人的世界？

门框上的指示灯开始闪烁，叮咚、叮咚，车门即将关闭。

哗啦啦，衣物摩擦的声音在车厢安静的环境里显得无比突兀。林烨猛然转头望向声音来源，就见原本坐在门口的那位母亲已然站了起来。

她披散着头发，艰难伸出一只手抓住身边的女儿，毫不犹豫向着离自已最近的车门方向狠狠推了出去。

这一推用了很大力气，她的身子因为这一推直接往后摔在了地上，而小女孩却顺着这股推力直接滚了出去，在越过车门的瞬间凭空消失了。

那一刻，林烨脑海里有什么念头一闪而过，快的让人来不及抓住，仿佛本能般的，他猛地站起身，向着已经开始合拢的车门冲过去，在车门闭合的最后一刻，一脚跨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