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时分，日头微微西斜，阳光慷慨地洒下来，却没让人感受到热量，凉风吹在裸露的肩头，让苏昭不自觉地缩了缩脖子。
乐声和主持人的声音同时响起，她们一群举牌员站在场边，人和人之间隔出个班级方阵的距离。
还没到苏昭的班级出场，她把班牌下端搁在地上，双手扶着上部。
她微微动了一下脚趾头，动作不敢太大，怕被老师发现。
那双白色小皮鞋好像出了点问题，她刚刚急急忙忙跑过来，感觉右脚鞋跟似乎有些松动。
但苏昭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先走完，跑都跑了，走一会儿应该没事儿。
前一个班的举牌员缓缓往前走，苏昭也踩着音乐节奏跟上去。
直直伸着手臂，向右侧头面向主席台，面上摆出恰到好处的笑容，苏昭练了两周，已经很熟练。
顺利地走过主席台，苏昭转回头，继续往前走，到操场拐角处，拐进中间的草地，要把队伍带到指定的位置。
但在草地边上没走几步，苏昭就右脚一滑，直直摔在了塑胶跑道上。
那只鞋子还是断了，伴着右脚脚踝钻心的疼痛和右手手心火辣辣的刺痛。
“苏昭！”旁边站着的女老师很快跑过来，语气很着急，“怎么样？没摔到哪里吧？”
苏昭眼睛里浮上一层泪，但很快就被她几个眨眼间压下去。
她顺着老师搀扶的力道坐起来，看了看自已的手掌，勉强扯出个笑：“我没事罗老师，就是脚崴了一下。”
场上的几个体育老师也跑过来，小心翼翼地简单检查了她的右脚踝，确定没有骨折，这才把她背到医务室。
排练继续进行，罗老师陪着苏昭坐在医务室的椅子上。
校医在给她处理手掌上的创口。
摔倒时手狠狠地擦在塑胶跑道上，红色的塑胶颗粒和一些细碎的石子混着灰尘沾在伤口里。双氧水倒在伤口上时，苏昭一直忍着的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
罗老师急忙抽了两张纸巾轻轻按住她脸上：“没事没事，马上就好了啊。”
苏昭扯了扯嘴角，又轻轻抽了一下鼻子。
“我已经给你班主任发了消息了，他说马上过来，”罗老师声音温柔，“你要不要把家里人也喊过来？”
“好，谢谢老师。”苏昭乖乖点头，用没有受伤的那只手给袁瑶瑶发消息。
刚放下手机，沈知礼就出现在了校医室门口。
他微微喘着气，先是问了校医苏昭的伤情，又感谢罗老师照顾苏昭。
罗老师也有些不好意思：“这毕竟是在我们那边排练的时候摔到的，我们责任很大，抱歉啊小苏同学。”
苏昭急忙摆摆手：“没有没有，是我自已不小心。”
早知道就不强行坚持了……苏昭瞥了一眼旁边装着鞋子的纸袋，心里很是后悔。
罗老师离开医务室，沈知礼站在苏昭身边，声音很轻：“手给我看看，疼不疼？”
校医说伤口不需要包扎，闷起来反倒不容易好。
苏昭乖乖伸出手：“不疼的，过几天就好了。”
沈知礼手轻轻拖着她的手腕，俯下身来仔细看了看，似乎松了口气：“幸好只是擦伤。”
他又蹲下来，想要看看苏昭的脚踝。
苏昭心下一惊，小腿往后撤了撤，忙说：“沈老师，我没事的，只是崴了一下。”
沈知礼没听她说，伸出右手握住了她的小腿，左手又轻轻按在她微微肿起的关节处，身子又压低几分。
感受到他手掌的热度透过不算厚的打底裤传到小腿皮肤上，苏昭的心头涌上一阵异样的排斥。
她语气焦急：“老师，我真的没事……”
沈知礼轻轻捏了一下她的小腿肉，语气里带上些笑意：“老师也希望你没事，所以要好好看看才能放心。”
他的视线从她的脚踝移到小腿，又缓缓往上，对上她的眼睛：“老师关心你，不可以吗？”
男人眼神温和却带着几分苏昭辨认不出的怪异情绪，苏昭愣住。
校医不知道什么时候离开了，屋子里只有他们两人。
苏昭抿了抿嘴唇，声音涩涩：“可以的，谢谢老师。”
沈知礼笑了一声，松开手站起来，从西裤口袋里拿出手机，在她身边坐下，没再开口说话。
苏昭垂眸盯着地板，心跳得像是在打鼓。
她不喜欢沈知礼的触碰，甚至算得上厌恶，可如果他真的是关心自已呢……
苏昭的左手紧紧攥着，指甲深深嵌进手心，很是纠结。
“女啊，以后妈不在，你要让着点别人，不要和人起冲突……”
妈妈去世前虚弱的声音突然在耳边响起，苏昭的手指慢慢松开，她不能太麻烦周家的人……
沈知礼还坐在旁边，苏昭也不敢再有什么动作，只是拿出手机，问袁瑶瑶快到了没有。
袁瑶瑶：［啊啊啊啊宝贝，我忘记和你说了，周先生回来了，他过去找你，应该快到了。］
周景年回来了？苏昭手指悬在屏幕上，一时间不知道该回复些什么，愣了好一会儿，才敲下一个“好”字。
校医室的帘子又被撩开，男人高大的身影探进来，他声音清润：“小昭？”
“我在！”苏昭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突然就涌上来些委屈，声音都微微颤抖着。
周景年走进来，冲沈知礼微微点了头，直直走向她。
宽大的手掌盖在女孩头顶，轻轻揉了揉。
“没事，哥哥来了，不怕。”
苏昭嘴角一沉，眼角泛酸：“我不怕的。”
沈知礼站起来：“苏昭家长，很抱歉在学校里让孩子受伤了，您放心，所有的医药费我们学校都会承担。”
周景年检查完苏昭的伤口，正色道：“沈老师，这件事是意外，不能怪学校。”
他顿了顿：“当然，更不能怪我们小昭。”
“是是是，”沈知礼笑了笑，“这是当然。”
“你们校运会之后的事情小昭应该是参加不了了，麻烦你们另作安排。”周景年语气平和，“现在我要带小昭去医院做个全面检查，下午的课需要请个假，后面是否需要请假我会再和您联系。”
说完，他俯下身把苏昭抱起来，一言不发地往外走。
“哥哥……”苏昭声音小小，带着几分犹豫，手指着旁边的袋子，“我的鞋……还有书包……”
周景年又倒回去把东西拎上。
沈知礼把他们送到校门口，看着周景年的车子离开才回教学楼。
车子往医院开，周景年不说话，苏昭也不说话，空气仿佛要凝结在封闭的空间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