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刚吃完就又有人来敲门:“几位客官,楼主有请。”
几人跟着引路的到了最顶层,本以为已经到了地方,却是见他又扭动了一个机关,顿时,一面墙平移开,是一个狭窄的小道,待到走去最里面,豁然开朗。
房间倒是宽敞精美,只是……
热汽氤氲,纱帘飘摇,墙上浮动着水光。
引路人止了步:“请进。”
绥伶忙道:“等等,这地方……确定带对了吗?”
引路人笑了笑:“客官说笑了,小的怎么会故意带错地方呢,楼主就在里面等着各位呢。”
说完,引路人顺着小道离开,暗门被紧紧关上。
绥伶有些犹豫:“这……一上来就看人洗澡吗?楼主男的女的啊?”
荼蘼道:“江月楼楼主,江月楼,男人。”
绥伶“啊”了一声:“人楼同名吗?”
荼蘼点头:“嗯。”
桃尽意笑了一声:“有点意思啊。”随后他看向桔萤:“桔姑娘要不要遮遮眼?”
桔萤看了眼前方,道:“不用。一楼楼主若是光着见人,那就丢大脸了。”
几人越过重重纱帘,终于得见人影,池子的另一边,一个身披金线宝石绣坠成外袍的男人正背身坐着,头发也束了,只是并不齐整,透出几分慵懒的意味。
察觉到脚步,他斜斜回眸,目光却被几缕垂落的发遮掩,索性一抬折扇,掀帘般将其撩至肩后,姿态轻雅如拨弦盈乐,唇角微翘、语调缓缓:“找我何事?”
几人按规矩行了一礼,荼蘼道:“江楼主,我们想知道四月二十二沂源水神庙,江月楼中那批人本来的意图。”
江月楼转过身,面向众人,眉宇间含着压迫:“哦?不是来办事,反而想要知道我的人做了何事。”
他轻轻笑了一声:“胆子真大呀。”
荼蘼道:“我们带够了酬金。”
江月楼收回视线,望着身旁那一株小巧的花,这冰天雪地开得可不容易。他道:“确实要付钱。”
荼蘼问道:“需要多少能买下这个消息?”
江月楼挑起了眉,像是觉得有些好笑:“消息不卖,下楼去付饭菜钱。然后,离开这里。”
绥伶有些惊讶:“什么?我们没点菜,不是你们送的吗?”
江月楼眼也没抬,懒懒道:“没做成生意,不送。你们吃了,就得付钱,一分也不能少。”
绥伶快被气笑了,低声道了句:“奸商。”
江月楼眼眸微垂,应是在算账,道:“刚好一千两,去掉金,也算抵上你们点的那壶酒了。”
桃尽意和桔萤闻言也有些发愣。
绥伶深吸了一口气,还是没忍住:“你抢钱啊?!一顿饭要一千两?”
江月楼似乎并没觉得哪里不妥,眼睫轻抬,扯出一个散漫的笑:“好酒好菜二百五十两,我被耽误的时间七百五十两,不过分啊。”
江月楼叹了声,又补上一句:“再耽误一会,还得加钱呐。”
绥伶觉得奸商都不足以形容他,应该是奸中奸商、奸奸中奸商,甚至更多。
桔萤往前一步,道:“这些钱我们有,还有更多,但是我们要买下消息。”
江月楼神色并无变化,还是那副懒散的调子:“不卖。”
桃尽意往前走了几步,还没待靠近,就被两边突然窜出来的人拦住,倒也意料之中。他道:“江楼主,凡事好商量嘛,你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再多赚好多钱,这对大家都好啊。”
江月楼似乎有些疲倦,揉了揉眉心,才抬眸扫过他,语气稍微认真了点:“客人花钱,我们办事,自建楼以来的规矩。这里不是什么情报点,不卖消息,更不卖客人的消息。”
他展开扇摇了摇,大概是觉得有点凉,又合了起来,叹了声:“瞧瞧,你们说的什么话,我们可是讲信誉的。”
荼蘼也往前站了点,江月楼一下就察觉到了危险气息。
江月楼打量了他一遍,抬手示意属下把这些人赶出去,他轻嗤:“一个瞎子,戾气还挺重。”
荼蘼的手刚动了下,就被靠过来的桃尽意一把按下,他小声道:“别冲动,在这打架不利于我们。”
几人还是交了钱被赶了出来。
正巧遇上漫天的雪花,绥伶觉得,这是上天也心疼他们被坑得这样惨了。
桃尽意神色也有些不好看:“刚才我看到菜钱了,根本没有这么多,他在骂我们。”
——二百五。
……偏偏现在还不能得罪他。
桔萤又看了眼江月楼门口,道:“至少没有不许我们进,不过今天应该是没法再进了,先找个客栈落脚吧。”
几人围坐在桌前一言不发,都在想着办法。
好一会,绥伶先叹了一声,趴倒在桌上:“怎么办啊……多给钱都不说,他根本不愿意说。”
说到这桃尽意很好奇,刚才那地方不方便问旁的话,现在倒是可以解解惑:“话说你们怎么有那么多钱?修仙还赚钱吗?”
绥伶抬头看了他一眼,又趴下:“我们有宝物啊,可以换很多钱。”
桃尽意有点惊讶:“宝物说换就换啊?”
绥伶下巴抵在桌面上点了几下头:“换了再找。”
这个话题结束,空气又安静下来。
桔萤看了眼天色,道:“索性现在也没有头绪,大家先休息吧,兴许,松松神明日就有办法了呢。”
荼蘼应声:“嗯。”
一夜过去。
几人正在吃着早饭,桃尽意突然兴奋地站起身,双眼微弯,透露出几分不怀好意,他道:“我好像有了一个办法。”
绥伶匆忙将粥一咽就抬头看过去:“什么办法?”
桃尽意想到那天海棠林中的事,看向桔萤:“不过需要桔萤帮我一个忙,教我个术法。”
桔萤点头:“自然可以。”
半夜,桃尽意提着酒瞬移着爬上了江月楼旁最高的一棵树上,藏在树上的护卫一惊,接着就被他劈晕,为防掉下去摔着,还好心地用绳子将人在树上绕了好几圈绑住。
此处虽然和顶楼相比还差了些距离,不过也不耽误事。
他坐在粗壮些的、朝前探伸的树枝上,小小地饮了一口酒,清了清嗓,随后放声大喊:“江月楼!江楼主!睡了吗?睡不着就出来喝点酒啊!交个朋友啊!”
话音还没落,好些羽箭就射来,桃尽意轻松躲开,衣摆飞扬,脚没打滑,酒也没洒。
他得意地撩了下马尾,接着喊道:“江月楼!今晚星星很多啊!你名字里有月亮、这里也挂了好多月亮坠子,你肯定喜欢月亮对吧?那你喜不喜欢星星啊?”
“现在不喜欢也不要紧!出来看看没准你就喜欢了!”
暗色中几个黑衣护卫一齐跃来,桃尽意悄悄引出一张大网,对准他们撒过去,一下阻断了他们本来的路线。
桃尽意操心地道:“哎,记得快点挣开啊,免得掉下去不好落脚,摔着可不能怪我啊!”
察觉到身后又来了人,桃尽意不慌不忙,旋身抬脚就踹,出腿速度极快,来人根本没反应过来,他还扑过去一把抓住将要摔下的人,用力甩去另一边。
“小心点啊!”
解决了这几个,他才又朝向着顶楼方向喊:“江月楼!星星这么美睡觉太可惜了!出来我陪你看!”
“绝对不白来!绝对值当看!”
见仍旧没有回音,桃尽意打算再喊,不过这次才喊到一半就被打断了。
“江月……”
“你发什么疯?”
顶楼的窗户开了一边,江月楼披着衣站在那,锐利的双眸此刻满是疲惫,还有极为明显的怒意。
桃尽意就像看不到这些似的,提起酒对着他晃了晃,笑道:“我就知道你没睡,哎江楼主,来喝酒啊!”
江月楼再也维持不住所谓的楼主气质,他翻了个白眼:“你是不是有病。”
桃尽意边又饮了口酒,边道:“江楼主慧眼,我今天要是和您交不了朋友,我就睡不着觉,这应该是病吧。”
江月楼咬了咬牙,将手伸出窗外指向一边:“我不是大夫,那边左转往前走一段路,有个棺材铺,比起找我更适合你。”
桃尽意顿时满眼激动:“江楼主好意为我考虑,一定是把我当做朋友了吧!”
江月楼的手抖了抖,点向自已脑袋:“活这么大,难道就没有人带你看过这。”
桃尽意满脸无辜:“我头发长得挺好的。”
“……”
江月楼定定站了一会,不知道是不是被气狠了才没说话。
半晌,他才深吸了一口气道:“别扯了,你不就是想知道那个消息吗?说了不卖就是不卖。”
桃尽意无所谓地眨了眨眼:“江楼主,明晚想看什么?嘶……好像也没什么好看的了,要不我们……打个雪仗?你堆过雪人吗?那个也挺好玩的。”
江月楼抿紧唇,瞪了他一眼:“你是真不怕我杀了你?”
桃尽意认真地想了想,道:“江楼主应该知道了我不好杀。我是一心想和你做朋友的,只要一天没死,我就陪你一天,我相信,我会打动你的。”
江月楼身形一歪,差点要厥过去似的,站稳后还没忍住咳了几声,他裹紧外袍,又深深吸了一口气,才道:“滚进来。”
桃尽意忙道:“还有我的朋友们。”
江月楼将窗户狠狠一关,声音传出来:“……一起滚进来。”
达到目的,桃尽意也没忘被绑在树上的那家伙,揪着那人的后领稳稳当当带着一起下了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