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府，潇湘院。
沈逸站着脸色铁青，顾青霜则是面面若冰霜，端坐在椅子上。
“不过是记名而已，你何必发那么大的火？”他压住火气道。
“老爷还记得答应过阿婉的承诺吗？”顾青霜骤然问道。
沈逸面色极快地掠过一丝不自在，随后沉下脸道：“陈年旧事，还提它做甚？”
顾青霜没有理会他的恼羞成怒，冷声道：“人无信则不立，老爷自诩文人，这道理应该懂吧？”
沈逸脸色难看：“你想说什么？”
顾青霜道：“当年你曾承诺阿婉一生一世一双人，你没有做到，甚至在她难产雪崩时你还陪在秦氏身旁。”
见沈逸眼神闪躲，她冷笑了一声：“秦氏的存在对阿婉来说本就是背叛和伤害。”
“若不是在我进府前你已经纳了秦氏为妾，她有怀有身孕，我是断断容不下她的！”顾青霜直言不讳。
“如今你居然有脸提出让她的孩子和阿婉的孩子平起平坐？”
她眼神凌厉，冷声呵斥道：“沈逸！是谁给你的脸说出如此荒谬的话？”
五年的边疆生活，顾青霜是在尸山血海里淌过来的。
多年的内宅生活并没有磨灭她的锐气，只是将她的锋芒隐在了冷淡的外表下。
如今气势全开，压得沈逸甚至不敢直视她的眼睛。
他强撑着辩解道：“那时三娘家里遭逢变故，她与我自小一起长大，于情于理我皆不能弃之不管。”
顾青霜眼底划过一抹讥讽，并没有被他这套说辞糊弄过去。
她冷声道：“钱财救济、帮她找一个好人家嫁了，哪样不比没名没份做别人的外室小妾好？”
“就非得‘管’到床榻上去 ？”
这句话就很难听了，沈逸的脸乍青乍白。
他咬牙抬出沈老夫人：“我原也无此意，只是老太太素日疼爱她，担忧她若是嫁到其他人家，难免受到磋磨..”
“你甭拿老太太来压我。”顾青霜道。
她按住额角，不知为何，这阵子头疼得越发频繁，连带有些晕眩。
她定住心神：“今儿个就算是老太太亲自来说，我的答案还是一样——不可能！”
“除非我死！”她眉眼冷冽。
“顾青霜！”沈逸终于忍不住怒喝道：“你身为沈家主母，竟毫无容人之量！”
他声音带着压抑许久的怒气。
“自古女子出家从夫，你看看你，妇言妇德有哪一样做到了？”
“你嫁入沈家多年，未曾为沈家承继香火，我仍旧许你主母之位。老太太每有不满，我也多番替你说情..”
“今日不过是要一个嫡女的身份，何况仪儿也唤你一声母亲，你便那么容不下她们吗？”
沈逸将桌子拍得震天响，气得胸口起伏。
“今儿你是同意也罢，不同意也罢，横竖我已经决定了，过几日我便请族老上京做个见证！”他道。
顾青霜面无表情，只静静地注视着他，那神情像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在发疯。
又像是在看一个小丑。
沈逸只觉得一口气堵在胸口快要憋死！
他重重拂袖转身欲走，身后传来的话语让他勃然变了脸色。
“那便和离吧。”顾青霜缓缓道。
屋外秦氏抬起的手骤然顿住，眼底是掩不住的喜意。
“...你说什么？”沈逸缓缓转过身子，眉间锁死。
顾青霜淡淡道：“你若执意要给秦氏的女儿一个嫡女身份，那便和离吧。”
“至于云儿和柔儿，我自会带走。”
沈逸脸皮抽动：“荒谬！”
他大声斥道：“她们是我沈府的血脉，岂容你带走？”
顾青霜深色冷静：“当年我婉拒了圣上的封赏，圣上曾允我一个要求..”
她目光直直地看向他，毫不相让：“你猜我能不能带走她们？”
沈逸垂在身侧的手猛地攥紧成拳。
若真是如此，只怕圣上真的会应允，那他可真的再无面目在朝堂立足了！
何况还有武威侯府……
四皇子之所以会提携他也是冲着武威侯府去的，一旦和离，没了价值他还怎么图谋从龙之功？
脑子里一通权衡利弊，半晌沈逸还是硬生生忍下涌到喉间的那口血。
他咬牙道：“你死了和离的心吧！我是不会同意的。”
说完，像是怕顾青霜再说出什么话，脚步急促地出了潇湘院。
顾青霜看着他离去的背影眼底划过一抹厌恶。
良久后有些疲惫地合上了双眼。
青色的身影隐没在偌大的屋子里，萧瑟寂寥。
秦氏站在角落里，面容笼罩着阴影，手心里有血珠滴落。
许久才转身离去。
半夜里，沈轻云睡得正熟，被外头的吵闹声吵醒了。
“去看看外头发生了什么事儿。”她睡眼惺忪道。
隔了一会儿，凝雨脸色有些发白，急匆匆地回来。
“不好了，姑娘，夫人半夜里发起了高烧，这会子已经昏迷不醒了！”
沈轻云混沌的脑子顿时清醒过来，蹙眉道：“请郎中看过了吗？”
“请了仁德堂的李大夫，但喝了药也不见效。”凝雨道。
“去瞧瞧。”沈轻云道。
顾青霜贪静，偌大的蘅芜苑里仆从并不多，显得有些冷清。
沈轻云的目光在触及主屋门上的锁扣时微顿，随后进了一旁的侧屋。
沈思柔正守在窗前，一双眼哭得红肿。
见沈轻云进来，哽咽地叫道：“大姐姐...”
大眼里泪珠涟涟，声音带着无助。
沈轻云上前轻声安抚道：“别哭，郎中怎么说？”
沈思柔吸了吸鼻子。
“李大夫说娘是平日里思虑过伤了肺腑，又加上一时怒急攻心晕了过去..说是吃几服药慢慢调理就好。”
“但是药吃了下去反而发起了高烧。”
“怎么会怒急攻心？”沈轻云拧眉道。
一旁的绿芜红着眼睛道：“今日早晨老爷来找夫人，不知是说了什么，老爷走后夫人脸色很不好看。”
“后来夫人一个人在主屋里待了很久，夫人经常这样，因此奴婢们并没有在意，没成想夫人刚一出来便突然吐血晕倒了。”
她吸了口气接着道：“奴婢去请了李大夫，一副药下去却发起了高烧..”
“药方子找人看过了吗？”沈轻云问道。
“我让岚烟拿去给别的大夫看过了，都说没有问题，就是普通的疏肝解郁的方子。”沈思柔擦着眼泪。
沈轻云的到来让她仿佛有了主心骨，心也定了一些。
沈轻云伸手轻探顾青霜的额头。
“这么烫？”她脸色凝重了几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