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孙俊才走后,气氛变得微妙。
绿竹很有眼力见儿,拉着赭影走时还不忘叫上南星。
雅间里只剩叶栩之和萧景沅。
“这一切,都是父亲的错吗?”萧景沅低着头,有些沮丧。
“不、不是的,朝廷弊端早在太宗时期已初见端倪,只是今日显现罢了。”叶栩之稍显生硬的安慰着。
她实在不懂得如何安慰人,而且前世之事,她的确认为陛下是有责任的,甚至觉得前世种种就是皇帝的锅,不说全部吧,微责,百分之四十。
硕鼠般的宗室,庞大的官员系统,还有如狼似虎的边军,哪一个都是十万白银休可得,百万黄金养仕人啊。
就拿这灵山县来说,光官员卒役就多达五千四百八十人,而灵山县不计十二岁以下孩童丁口才不足五万人,却要供养如此多的官员。
各种摊派、杂税、三饷(三饷:辽饷、剿饷、练饷)、火耗、钞关等等。
不可谓不残民害民。
孙俊才从外地赶任,半路被暗一“碰见”一起来的,他也许不知道萧景沅的身份,或者说他知道,就是故意借醉酒说给萧景沅听的呢?
萧景沅很是失落,她知道如今朝堂不稳,却没想到连官员都在抱怨皇帝。
叶栩之问萧景沅:“阿沅,你说以梃杖杀人与刀刃杀人,有什么不同吗?”
萧景沅吸着鼻子:“都是杀人,能有什么不同?”
“那以刃杀人与政杀人呢?”
“自然也一样。”
萧景沅沉默不说话。
叶栩之继续说:“庖(páo)有肥肉,厩(jiù)有肥马,民有饥色,野有饿莩(piǎo),此率兽而食人也。兽相食,且人恶之。为民父母,行政不免于率兽而食人。”(以上对话出自《孟子·梁惠王》)
“仁义充塞,则率兽食人,人将相食,则亡天下。”叶栩之继续说着,她觉得前世便是亡天下。(出自顾炎武《日知录》)
改姓易号是谓亡国,天下尽入胡人之手,以至于率兽食人,人相食,是谓亡天下,亡国不可怕,亡天下才可怕。
血流漂杵,遍地白骨,夫食妻,父食子。
芙蓉肌理烹生香,
乳作馄饨人争尝。
两股先断挂屠店,
徐割股腴持作汤。(出自屈大均《菜人哀》)节选。
萧景沅不可置信:“你也认为这一切都是父亲的错吗?”
叶栩之将脸别过去,萧景沅看不见她隐没在黑暗中半边脸,烛火跳动,她只觉得眼前这人有些陌生,她想想与叶栩之相识也不过月余,确实是谈不上了解对方。
叶栩之不回答,只是重重的叹息,闭着眼,不想再回忆前世那人间炼狱。
萧景沅艴(fú)然,自已回了房间。
绿竹见她面色不对,低着头,紧紧跟在身后。
叶栩之看着如豆的灯火,“噼啪”那烛火爆了一声。
叶栩之知道这不能全怪皇帝,但他真的没办法替前世千千万万屈死的百姓原谅那始作俑者。
叶栩之听着窗外愈下愈大的秋雨,轻轻踱步回到自已房间。
赭影头上包着葛布跟在她身后,房间里,南星和赤影他们已经等在那里了。
叶栩之收敛好心神,整衣正坐在上八位上。
南星的身份已经查明,没什么可疑的。
叶栩之问南星:“先生准备在京城以何谋生啊?”
“在下想着先去找一家医馆当坐诊大夫,等赚够了银子或许可以自已开一家医馆。”南星倒是计划的很好。
“或可与将军合伙开行。”
这不要脸的劲儿,刚认识就来借钱,才认识半月余就叫人投资开医馆。
叶栩之笑道:“可以,你叫上玄影,他识得些字,或许可以帮忙打打下手。”
玄影立马保证道:“将军,南大夫放心,我一定好好干!”
“青影机灵,他也可以帮你。一起去吧。”叶栩之道。
“好!”南星巴不得叶栩之能多派几个人帮他,这样他就有空闲研究师父传给他的鬼门十三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