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注定是不平凡的夜晚。
丑时三刻,城外喊杀声震天。
于时庆在帐间来回踱步,师爷拱手道:“府尊莫急,许是敌人的疲兵之计。”
陈元奚坐在榻上继续给他孩儿雕木偶人儿。
叶栩之还在看兵书,帐外的周凡打了个哈欠,嘟囔道:“这都第几次了,让不让人睡……”
叶栩之的声音不慌不忙:“敌人就是让你疲劳。”
“那这是假的?”
“许是真的呢?”
“真的?反正滚石、滚木、金汁、热油都给他们备好了。”
此时的城楼上,臭气冲天,因为支了几口大锅在熬煮金汁。
“那许是假的呢?敌人的疲兵之计罢了。”
“将军,说了这半天,那到底是真的假的?”
“不知道,真真假假,虚虚实实,你得自已看。”叶栩之翻了一页书,‘哗啦’一声。
书曰:“亲而离之……”
“你去城墙上找个人喊话,就说单于没了可以重新选一个,草场和牛录没了可就没了。”叶栩之领了陈元奚的命令指挥此战,自不敢松懈。
周凡领命来到城墙上,金汁的味道真是令人窒息,他皱了皱眉,叫来一小队长耳语一番。接着,城墙上响起了声音——
——“你们跟着送命,大阏氏给你们多少好处啊?”
——“与其为他人卖命,不如去夺了他的草场和牛录!成为新单于!”
——“你们为他们送命,他们每年却要收你们多少供奉!”
——“你们若不杀了大阏氏,我们就将放回你们的单于和呼延玦!”
城外喊杀声渐渐变小,逐渐转变成了嗡嗡的议论声。
于时庆收到周凡喊话的消息,知道自已被人当了刀使,却又想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敌人营帐中——
大小首领们听到了喊话,觉得:哎,此言有理,但又怕自已先站出来,以后被清算。聚在一起触头商量该怎么办。
大阏氏也听到喊话了,心中慌乱,她只是一介妇人,平时管着单于的那些姬妾,并不懂得怎样带兵打仗,她只知道此战若是败了,她的丈夫死了……死了就死了,可她就这一个儿子,儿子要是没了,她以后就没了依靠,那些姬妾的儿子们个个都能把她生啃了,她打骂那些姬妾和她们的儿女时,何曾想到有今日境遇啊?她只知道丈夫一个接一个的美人、小妾的娶进门,她大阏氏的地位越来越危险。她要反抗!
还有她丈夫的那些个兄弟,本来此次来援,能胜,则他们分一杯羹,哼,若是情况不妙!他们不仅不帮忙,说不得还要趁人之危。
她想召那些头领们来议事,却又怕召来的非是友军而是豺狼!
情急之下,她想到了先前来找过她的汉人家丁,或许找那个人,她舍了丈夫说不定能保住儿子。
她不放心派人去,于是找了个心腹一同悄悄去城墙根,按事先约好的,吹了三声口哨,城上悬下一箩筐,将她拉了上来。
上来之后,她终于见到了那个家丁,家丁看着来人,却并不说话,只佝着腰站在她对面。
只一霎,“歘——歘——”几声刀鸣,她脖子上就架了一把明晃晃的大刀。从她背后的阴影处走来一队人。
她和那名心腹被捆起来,押着往城下走,一路上,她看到了那些可怕的汉人用来对付他们的家伙什,那些臭气冲天的东西倒在人身上,不仅是烫出大水泡,后续还会感染而死。墙跺后面的弩箭,还有破墙专用的千斤弩,那一下去,人可就和他们烤羊肉串一样被串起来了!她心中惊骇莫名。
周凡刚才一边派人喊话,一边来到故意留给于时庆的城墙上,带了一队人,加上王守备的人手,瞬间将于时庆的家丁控制住,将刚才传话的家丁找来,反手绑住,威逼利诱,叫他演了刚刚那出戏——请君入瓮、瓮中捉阏氏!
周凡将那家丁捆到叶栩之面前,又把阏氏和呼延玦绑在一块儿,只是塞住嘴巴不让其说话。
叶栩之看了那家丁一眼,递上一张认罪书,书上写他通敌卖国,人证:呼延单于大阏氏,判抄家灭族,九族连坐。
他看了一眼,当即吓傻,涕泪横流直呼自已是被于时庆指使的,叶栩之给周凡递了一个眼色,周凡离开,过了一会儿,又将师爷和于时庆捆来。
于时庆气愤大喊:“我刚到!刚到任一天,即使是想通敌卖国,我也没时间呐!冤枉啊冤枉!”
“我要见陈元帅!我是冤枉的!我要见陈——”于时庆被踹住膝弯一下跪趴在地上,吃了一鼻子灰。
叶栩之饶有兴致的围着他看,像是看一个什么稀罕货,最后坐在案几后面的椅子上,缓缓说道来:“此间一切,陈帅已交我全权负责!”叶栩之一句话打断他。又继续说道:“你以为,你被派来边关,是你得罪了吏部?陛下真的不知道你们于家在邴州都干了些什么?你以为你来进城之前在城外那十天零八个时辰没人知道你在干什么?路边的那条小黄狗,你不是还喂过它一块鸭屁股吗?依依姑娘唱歌好听吗?百花楼的头牌漂亮吗?雪妈妈可给你喝了她们那里顶号的雪顶含翠?三元坊的涂先生给你放了十万两的高利贷你不会是想要赖账吧?十万两啊……十万两!够我这十万大军半年的饷银!!”叶栩之一掌劈开了面前的案几!“你倒好!赌一场,便有十万两的输赢!?”
于时庆从听见她说喂了路边小黄狗鸭屁股的时候开始,早就心如死灰了,见他眼中那个‘乳臭未干的小子’一掌能劈开一掌案桌,他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裤裆一阵腥臊传来。他知道,他终于知道了!自从他离开京师,皇帝的密旨就传到了陈元奚手中,他怎么能只知道皇帝是看在陈元奚祖上的功绩,却忘了皇帝在潜龙时,陈元奚就是皇帝的伴读呢!
一旁的师爷早就磕头认罪。
“捆起来,塞住嘴,防止他们咬舌自尽,一个、一个、分!开!审!”叶栩之一字一顿,每个字都像一把刀扎进于时庆的心脏。
这帮狗汉奸被带下去之后,又带进来三个人。
是大阏氏、呼延单于、呼延玦他们一家三口!
几个士兵押着他们跪下,呼延单于父子俩梗着脖子偏就不跪,倒是阏氏识时务,跪下叩首。
呼延单于嘴里还塞着破布,嘴里发出“呜呜”的声音,他脖子粗红,双眼猩红的瞪着叶栩之。
“给他取下来。”
周凡走过去,伸手给他拔出那破布,他嫌弃的甩出好远,又在自已袍子上揩手。“咦惹~”
两个士兵还想将呼延单于往地上按。
叶栩之抬手示意不用按来。两个士兵立刻停手,却也没放开他。
呼延单于愤怒叽里呱啦大叫:“奸诈的汉人!你用计将本王捉了!本王是草原巴图鲁!是真正的勇士!不像你!鸡仔子一样的汉人!你们之前活埋了我们七万族人!我屠一个城而已!你们都是手下败将!都是耙耳狗!草原上的雄鹰不会像你们一样使用阴谋!你**……”
叶栩之淡定的听着他骂,见他不骂了。一脚踢开挡在脚边的木头碎块。
后面栓着的阿呜自从那单于骂叶栩之开始,她的头就低着,背上的毛发立了起来,尾巴垂在身后,尾巴尖一晃一晃的。眼神犀利的盯着前方的“猎物”,呲着牙、嘴里发出“呜呜”声。
叶栩之回头安抚地看了阿呜一眼。
继而,又继续走到了单于面前,抬手行了一个弟子礼。
微笑着说道:“说到不做人,我们自然要向您学习啊!”
“活埋?你们的族人?那被你们杀死的,被你们当粮食的,哪一个又不是我们的国人呢?”叶栩之眼光透过他,看向帐外,似乎要把这畜生看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