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慧娘被针戳出血的手,端木戎一脸担心道:“慧娘,你怎么了,从刚回来到现在就一直魂不守舍的……”
慧娘坐在凳子上缝着衣服上的破洞,听到丈夫的话,慧娘终于抬起头看向丈夫。脸色煞白道:“完了……都完了……”
“慧娘,没事的……别慌,有什么我们慢慢说……”端木戎将慧娘拢在怀里轻声劝慰道。
听到丈夫的话,慧娘再也忍不住将头埋在端木戎的胸膛处号啕大哭了起来:“二郎……冯有福的尸体被人发现了。呜呜呜……吴婶说今早来了很多官差……怎么办?瞒不住了……我们瞒不住了……”
“怎么就被人发现了呢?”端木戎木然道。
“那晚我和阿恒把他的尸体拉去山里处理,一开始一切都十分的顺利。谁曾想到最后竟然遇到了李猎户……呜呜呜~~~事发突然,为了不被发现我只好将他藏在一处密林中……原想着等他走了我再带着阿恒去把冯有福重新挖坑埋好。可他说要送我和阿恒下山,为了不被怀疑我只好带着阿恒仓惶离开……”
“我们把尸身藏的极为隐秘,想着应该不会被人发现………谁知昨日那永安药铺的伙计上山采药竟被他发现了去!”
慧娘哽咽着道:“二郎,今日午时官爷已经把住在山角的几户人家找去问话了。怎么办?李猎户就住在山脚,那晚他看到我和阿恒了……”
端木戎闻言绝望的闭上双眼,他边用手拍着妻子的背边轻声安慰道:“慧娘别怕…我不会让你们有事的。”
说罢,端木戎便揽着泪眼朦胧的慧娘走向里屋,待将人安置好。他低头轻吻了吻妻子的额头,语气柔和道:“慧娘,别哭了!好好睡一觉,等明早睡起来就没事了……”
闻言,慧娘身体一僵,她伸手死死地抓住端木戎的胳膊:“二郎,你什么意思?你是不是又想去官府自首??”
“慧娘,你别激动……”端木戎伸手拉住慧娘的手,见她仍死死揪着,又道:“慧娘啊~我们没有退路了,若是我不去,阿恒怎么办?”
慧娘将手松开,神色恍惚道:“阿恒……不可以!他若是出事那我也不活了……”
说着她看向丈夫,面上闪过一抹痛色:“你不能去,阿恒也不能去……阿凌,对!让阿凌去!!!”
端木戎一脸的不可置信,“你疯了?!慧娘啊!我们怎么能把阿凌推出去呢?”
慧娘立时站起,情绪很是激动:“是,我疯了!!可我能有什么办法?!我且问你,阿凌与阿恒,孰轻孰重?”
“他们……他们……”
“二郎,当年若没有我们,他早就冻死在雪地里了……是我们带他回来,是我们给了他活命的机会……这些年来我们从不曾亏待他,也一直将他视如已出!就我们对他这十余载的养育之恩,现如今……现如今……”
慧娘哭得稀里哗啦,语无伦次:“现如今……我们也是没有办法了……二郎,我舍不得……我也舍不得,可……可是,没有你和阿恒,我还怎么活呐?!不若就让我去,让我去自首,反正也没人知道,让我去偿命好了……”
端木戎抹了一把眼泪,浑身颤抖着说道:“可是……可是慧娘,阿凌他是无辜的呀……”
慧娘紧紧抓着他的肩膀,眼中已不见挣扎: “二郎,事也至此,杀人偿命乃是天经地义,逃是逃不掉的……二郎,不论是你没了、还是阿恒没了,这个家都将不复存在!你们俩若是有个三长两短,你叫我怎么活?!所以,要么我去,要么阿凌去!就这么定了,你不许犯傻!听到没有!”
“可是……慧娘,没有你,我和阿恒也没法儿活啊……那就舍得阿……阿凌?”
端木戎神情呆滞,一颗心早已痛得麻木:“这样只怕会寒了阿凌的心呐……慧娘,难不成当初我们救他一命,就是为了今天吗?”
“我知道这样对阿凌不公平,可是我们没有别的办法了。二郎……大不了咱们就想办法往里塞些钱,万一官老爷见他年岁不大……心一软……就改判了流放呢?如……如果他替阿恒担了这罪责,那他就是咱们家的大恩人……若他能活着出来我们全家都给他当牛做马、以命相报;若他死了,我便亲自给他点长明灯,余生青灯古佛、为他诵一辈子的经!”
“慧娘啊……话虽如此,可你叫我怎么忍心开口……”
端木戎话未说完便被门外的一声轻响给打断,他忙走过去将房门打开,待看到呆愣地站在门口的端木凌后,他本就没缓过来的神色显得更为慌张。
“阿凌,你…你…都听到了?”
端木凌没有回他的话,只是眼眶泛红,他倔强的抬起头朝身前高大的男人看去,瞬时泣不成声:“阿……阿爹……我……我竟不是你们的孩子吗?”
端木戎伸手想要替他擦去眼泪,可手堪堪伸到一半,便被他后退几步避开了。 端木凌哽咽着,心痛得无以复加:“你……你们想让我代阿恒去认罪…是么?!”
端木戎张了张唇,明显想要说些什么?可他憋了半天,终是一个字也没有说出口。
端木凌的目光随着父亲的沉默逐渐变得黯淡,面对残忍的真相和赤裸的人性,他的眼泪再次忍不住决堤,像是断了线珠子,一颗接一颗的无情滑落。
见此,端木戎心尖一疼,他再次伸手想要拭去少年的泪水,想要再次摸摸他的头,可他知道再无可能了,他们已经彻底失去这个孩子了。
“阿凌,阿爹对不起你……对不起……”
端木凌一步一步后退着,他是被弃的孩子,是突然就没了家的孤儿,是即将被推出去的棋子……怎么会这样?!
他恨恨地看着眼前的父母,突然就觉得自已好像从来没有认识过他们,好好的爹娘怎会如此的自私冷漠?他不敢再想,也不愿再想,此时此刻,他只想逃离,他不知道怎么面对,好似一息之间,他活的这么些年、没有了任何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