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清晨,也是新一年的开始,细碎的小雪如精灵般于窗外翩跹而舞。舒妤待在家中,埋首于试卷之间,那雪花悠悠然飘落于窗台,仿若一幅静谧的画。
舒妤伸出小手,想要接住那飘零的雪花,触手之处,冰冰凉凉,恰似冬日的轻吻。
雪渐渐大了起来,仿若万千鹅毛纷纷扬扬洒落凡间。眨眼间,大地已被一层厚绒绒的白纱悄然覆盖,整个世界宛如银装素裹的梦幻童话国度。
舒妤刚完成一张考卷,微微伸展着略显僵硬的身躯,不经意间,目光透过窗户,投向楼下。
只见几个小孩子在雪中嬉闹,欢快地堆砌着雪人。
做了一上午试卷,舒妤心中那贪玩的念头瞬间被点燃。
屋外寒意彻骨,她迅速裹上暖和的外套,戴上那顶毛茸茸的帽子,似一只灵动的小鹿迫不及待地奔下楼去。
彼时,陈晓红正抱着暖水袋在客厅,惬意地看着综艺节目。
“妈,我下楼一趟。”舒妤迈着轻快的步伐下楼,路过车房时,惊见自行车的车篮上静卧着一束芍药花。
花瓣上覆着一层薄薄的雪,粉白的花瓣与墨绿色的尤加利叶相互映衬,愈显娇嫩欲滴。
她静静站在原地,呼吸间,口鼻间呼出的白气袅袅升腾,弥漫于冰冷的空气中。
走过去,轻轻捧起花束,夹于其间的名片随之飘落于地。
单字一个C,那是谢池的笔迹。不知他是何时,把花悄悄放在她的车篮里,
昨夜,还是今晨?
她蹲下身子拾起卡片,温柔地吹去覆于其上的雪花,卡片面上,是几束红色的小树苗,挂着小小的红色豆子。
蓦地,她脑海中浮现出王维一首的诗,她低声喃喃道:此物最相思。
不知他是有意还是无意,选了一张这样的卡片。
往昔她只觉此诗饶有趣味,如今却深谙其中真意,思念无声无息,却能变幻万物,流转不息。
指尖轻柔地摩挲着那墨黑的笔迹,仿若在触摸着一段隐秘的意念。
舒妤轻抖花朵上的残雪,将鼻尖凑近花蕊,那冷冽芬芳竟与他身上的气息有几分相似。
仅仅一日未见,又有些想他了。
她深吸一口清冷的空气,捂着发烫的耳尖,如果自已再靠近一点,希望他也会越来越喜欢她。
夜幕降临,雪又纷纷扬扬飘落。市中心的高级中餐厅里,舒逸要了一个包间。他站在靠窗的位置,目光深邃,若有所思地凝视着窗外。
“阿逸,我来晚了。”舒国栋推门而入,身上还沾着些许残雪,他抖落身上的积雪,却难掩疲惫之色。
最近,局里有好几个大的项目要审批,过了农历年就要动工,工作量大,现在他又处于急需表现的位置,所以,苏国栋顺理成章的把这些事都揽在身上。
舒逸仿若未闻,那幽深得似海的眼眸直勾勾地盯着父亲,眼神中蕴含的复杂情绪仿若一团迷雾,令人难以揣测。
他手腕微扬,将一个文件袋扔于桌上,袋子碰撞餐桌上的旋转盘,发出不大不小的声响。
“爸,你先看看这个。”
舒国栋目光扫过文件袋,心里清明了几分,他并未急着开启。
“阿逸是几时回来的?”
“元旦前。”
舒国栋沉声道:“回来也不和我说一声,我这边有些资源,想要介绍给你。”
舒逸摇了摇头:“没这个必要。”,而后,他又指了指文件袋。
“不看看吗?”
舒国栋淡笑道:“不看了,你都知道了,何必给爸爸难堪。”
包厢的温度掉落到冰点。
舒国栋把文件袋移到一旁:“我和你妈感情淡了,你是个早慧的孩子,年纪轻轻,便如此出色。不会不明白,两个人走不下去,离婚是很正常的事情。”
舒逸呲了一声:“搞女人的时候,没见你这么冠冕堂皇。”
“爸,你也不想这些资料递到政委那儿吧。”冰冷的嗓音,仿若三九寒天的冰棱。
舒国栋身形一滞,他的任命尚未下达,倘若这些资料被呈上,他多年苦心经营的政治生涯必将毁于此。
此时,绝不能横生变故。他整理了一下衣袖,不信儿子会做这种事情。
“把我拉下来,对你有什么好处,你有这番成绩,别忘了是谁辛苦栽培。”
他身居要职,身边有一两个红颜知已,在官场之中也是很寻常的事情,他不明白,同是男人,儿子竟也不理解他。
男人大抵如此,当初偷腥之时被欲望蒙蔽心智,贪得无厌,欲罢不能。
如今把柄落于人手,方始后怕,懊悔不迭。
舒国栋顿了顿,“啊逸,我们终归是一家人。”
“你和她才是一家人。”想起那些照片,舒逸莫名烦闷,手指用力叩了叩着桌面。
“给我些时间。”
搞笑,给他时间转移资产?
舒逸利落地自公文包中取出两份离婚协议书。
“你现在签了,我担保这些资料唯有你我知晓,绝无第三人。只是,日后记得拉好窗帘,不要再脏了我的眼。”
舒国栋眯了眯眼,声音低沉,“是你的意思?”
“是妈的意思,她已签字。”
多年夫妻,育有一双出众儿女,在外人眼中堪称体面。尽管舒国栋于官场叱咤风云,此刻翻开协议之手却也微微颤抖。
果然,陈晓红已在末尾签字。
见舒国栋一动不动,似乎还有话要说。
舒逸随手从西装口袋掏出一张卡,“妈有提起过,你想要我们现在住的房子。但这房子是她唯一的住所,附近的邻居都是老熟人,你要去了,她住哪里?”
“卡中有200万,买下那套房绰绰有余。不过你需要将房子过户于我,我不想日后有人因为财产的问题,兴风作浪,这个房主人只能姓舒。”
显然,舒逸对李虹心存了戒备,她现在什么都不要,愿意跟着舒国栋,假若以后他们再婚了,说不定会生出一些非分之想。
如今若不理清,日后恐生纠葛。
舒国栋细细审视协议,不禁叹道,儿子为陈晓红思虑的很周全,竟是半分委屈都不愿她承受。
为了他的仕途,今日,怕是不得不签。
他在协议上利落的签上名字,又大手一挥,把卡推了回去,银行卡掉落在地面上,两对父子谁也看不惯谁。
什么时候,轮到儿子塞钱给他,虽然今天在他面前,面子,里子都丢光了,但也轮不到他用钱来压自已。
他缺钱吗,他缺的是权力。
舒逸离去后,舒国栋还挺着背地坐在原位,原本以为可以和儿子好好吃个饭,没想到竟是一场鸿门宴。
他心中反复思量,今日憋屈万分,竟被亲生儿子拿捏于股掌。他愤懑地将手中钢笔狠狠掷出,墨水四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