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风正凝神看着眼前的作战图,紧缩的眉头呈川字般刻在额头,他脸上被灰尘沾染,却依旧掩盖不住少年的意气风发。
自他刚回凌府,知道父亲和大哥已上战场时,他甚至没有来得及换身衣服,就驾马离去。
接连数日的作战,让他的银色战袍成了黑红色,那颜色,是干涸的血迹和新鲜的血迹混在一起。
西乌和西域兵力人数加起来是南垣国的两倍之多,而且对方似是有高人指点,他们不断使用车轮战术,而且只打不攻。等南垣国举兵愤杀,他们就立马撤退,如果南垣国不出兵,那他们就攻城门,此计策着实赖皮。
再这么下去,南垣国的将士迟早会被遛死。
“父亲!难道就这么看着他们嚣张作歹吗?!儿臣求父亲下令,让儿臣带兵出城攻打敌军!”凌风看着高坐在上威风凛凛的凌老将军。
凌老将军锋利的眼神紧盯凌风,一句话也不说,凌风被凌老将军的眼神震慑住,不自觉地低下头。
“二弟,你莫心急。”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人走进营帐,他身高八尺,体型魁梧,古铜色的肌肤让他看起来十分有力量感。
他眉宇间和凌风有几分相似,剑眉星目,让人一眼看去就是铮铮铁骨的男子汉。
他摘下佩剑,粗糙的手拍着凌风的肩膀笑道。“你何时见过父亲只守不攻,这次父亲这么做,自有他的用意,我们做儿子的,听命就是。”
“父亲。”凌昭向凌老将军颔首行礼。
“大哥。”凌风打了招呼。
“城外现在是何动静?”
“回父亲,还是一如往常,儿臣以按父亲的吩咐将士兵分为三批,敌军骚扰之时,让士兵轮流应敌。”凌昭恭敬回道。
“哼!”凌老将军将兵书往桌上一扔:“我方粮草持续不断供给,且不缺应寒衣物,敌军远离国土作战,又逢大雪封山,粮草不可能一直源源不断,就看谁能耗死谁。”
入夜,凌风站在城墙上看着远处,眼神飘离。
战场和京城的繁华形成鲜明的反差,这里的夜晚寒冷刺骨,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人精神紧绷。这里没有万家灯火,没有欢声笑语,没有声声亲切的问候和关心,有的,只是时刻准备迎接死亡的心。
察觉身后有人靠近,凌风听脚步声就知道是凌昭。
“二弟,这么晚了还不回营。”凌昭走至凌风身旁停住,同样看向远处。
跟在凌昭身后的凌木缩着头不敢直视凌风,在凌风到军营那日起,他日日提心吊胆,生怕凌风将遇刺认出他的事说出来。他在赌凌风的善,当初凌风遇刺,是他将捆绑凌风的绳索悄悄改成松散的活结,又提前给他通风报信让他离开那位少年的家,他赌凌风不会让他死在这里。
凌风眸子微沉,终是忍不住开口:“大哥,我从家赶来时,大嫂已经快临盆,可我听父亲说,你····已经写好了休书。”
凌昭神色冷峻:“紫溪身患恶疾,不能共粢盛,为兄按七出中的一出将她休掉,有何不可?”
凌风他明白,恶疾不过只是他的借口罢了。“大嫂为人良善谦恭,温柔贤惠,是不可多得的良妻,父亲虽看中祖宗祭祀,但万不会因为大嫂身患恶疾就将她赶出府,大哥这么做,不怕被百姓在背后戳脊梁骨么。”
凌昭看着凌风,他感觉凌风有些不对,他面前站着的凌风跟他之前认识的凌风不一样,以前的凌风在他面前是活泼开朗的少年,总会跟他说一些他遇到的趣事,但如今他整个人不仅变得有些沉默,还喜欢多管闲事···
“这是大哥的家事,跟你没有关系,你不用再给我说教,大哥决定的事,没人能阻止。”凌昭眯起眼睛,眼中闪过的一丝阴鹜跟他的气质格格不入。
“我认识一位神医,如果方便,我可以让这位神医去医治大嫂。”凌风想挽回,挽回凌昭的良心,奈何·······凌昭丢给他的两个字彻底打破他对大哥的所有美好幻想。
“不必。”
凌风握着剑,眼中闪出泪光。大哥,已不再是以前的黑白分明、惩奸除恶的大哥了,他看着离去凌昭的背影,抬起手背擦去眼泪。
凌昭,我不会让你再伤害皇甫月半分!
凌风就这么在城墙上坐了一夜,翌日,太阳还没升起,信兵的声音响彻在军营上空:“圣上有旨!”
凌风快速整好衣裳走向父亲的军营。
圣旨宣读完毕,凌老将军双手接过圣旨,面上是一副早已预料的表情。
凌风看着凌昭像是被雷击中的样子,关心问道:“大哥,你没事吧?敌军收兵撤退,你不开心吗?”
“嗯?不是,”凌昭回过神,三公主和亲这几个字在他脑中炸开,“我只是··只是没想到西乌会以此退兵。”
凌风心中嗤笑,面色却不变:“哦,如此便好,不然别人还以为你心悦三公主呢。”
因为心悦三公主,所以找借口要休掉为自已拼死生孩子的结发妻子,大哥,以前的你都看不起你现在的自已。
凌老将军将圣旨小心放起来,对着两兄弟说:“既然敌军已退,你们二人就先回府去吧,凌昭,你若决意休掉紫溪,为父不反对,但是此事还是要慎重,有些事,一旦发生,就没有回头可走。”
“儿臣明白。”凌昭郑重回道。对休妻这件事,他不会后悔。
凌风走出营帐,看到守在一旁的凌木,他停住脚步。
凌木吓的心脏咚咚跳,他在心里默念,快走快走别站我面前,大公子要出来了。
看着凌木微微发抖的手,凌风一笑,拍拍他的肩膀,用只有两个人的声音说道:“多谢。”
凌风手拍上他肩膀的一瞬间,凌木浑身僵硬,大气也不敢喘。走吧二公子,我不想死。
凌风抬脚大步离去,凌风好像捡回一条命般,如释重负大呼一口气。
“你怎么了?”凌昭走出军营看到凌昭一副死了一回的表情,疑惑道。
凌木又是被吓的一个激灵。“大公子,没··没什么,就是有点冷,想吃家里的饭菜。”
“呵呵,跟我回京,我让王叔给你做几道你爱吃的菜。”凌昭也拍了拍凌木的肩膀。
凌木都快被两兄弟吓死了,短短一刻死了两回·······
凌风驾马往京城赶去,他迫切的想知道皇甫月可还安好。
马儿逐渐远去,银色披风在空中飞扬,少年的潇洒肆意在此刻体现的淋漓尽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