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栖川跟所有同龄的男高中生一样,有个性,有锋芒,也有逆鳞,也喜欢逗小姑娘玩儿,喜恶分明,直觉敏锐。
和栖川把乘月带到了后院的猪舍。
乘月就知道,他没安好心。
“摄像师傅,这是我们家猪圈,老头养了挺多只,但一直卖不出去,您帮我们多拍拍,宣传宣传。”
“拍得真好,您这么厉害,肯定能让这些猪崽子名声大噪。”
和栖川挺会卖乖的,靠着一张帅脸,一张嘴 ,把摄像师傅哄得心花怒放,特别卖力地围着猪圈转。
乘月冷眼站在离他们3米远的地方,事不关已的态度,把衣袖直接当口罩用。
和栖川眉梢抬高,视线落在她抗拒淡漠的身形上,嘴角牵出一抹笑,蔫坏的那种,勾头低声在摄像师傅耳边提议,
“光拍小牲畜怎么行,得有人介绍介绍,显得有生活气儿。”
摄像师傅完全被他带着走,随着他的视线,落在孤零零站着的乘月身上,脑海里响起洪夫人的嘱托:务必把乘月的慈善形象,营造出来。
这意味着,视频的每个角落,一定要有乘月的身影穿梭。
被突然点名的乘月,几乎是太阳穴猛然跳了一下,她缓缓看向和栖川。
和栖川却勾唇朝她笑。
乘月不想动,她看着猪圈外围溢出来的屎粪和食物残渣,胃里一阵阵排山倒海的恶寒。
摄像师傅还在催促她。
可是她已经装不下去了,表情管理已经濒临破碎,鼻子嗓子都泛起隐隐痒意。
和栖川还在看她,审视的目光里,有一种踩踏她脊梁的轻蔑感。
乘月死死咬了下脸颊内侧的肉,感受到血腥后,抑制呕吐的冲动,往猪圈靠近。
仓白的脸色,顶着猪圈老破的顶棚,浓郁浑厚的猪气直冲天灵盖。
按照摄像的旨意,伸手指着某只猪崽时,试图介绍的声音都在微微颤抖。
像一朵晃动稀烂的白花,随时会碎落。
在摄像师傅说好了的最后一秒,她都死死硬撑着着恶寒,一步一步跟着往外走。
哪怕她暴露在空气的皮肤似被虫子啃咬时,哪怕她已经感觉到浑身痒意翻腾时,她都把背挺得很直。
和栖川目光凝在她凸起的后背脊骨上。
一分钟没到,一只不知道从哪儿偷溜出来的小猪崽窜到她脚边,直接闷头撞了上去。
刹那间,乘月浑身僵硬,脚步钉在原地,再也无法向前。
惨白的脸崩出一道裂痕。
绷直的身体终于忍受不住地弓下来,胃里上涌的苦水直往口腔里爬。
她吐地昏天黑地,眼角流出生理性泪水。
身侧伸过来一只手,手上瘫着一个灰色的布料。
和栖川蹲在她旁边,看着她潮湿的眼睫,声音很淡,也冷,“干净的手帕。”
乘月睁着一双泛水光的眼眸,生气地面颊抽动,直接挥掉那块布料。
一句话不跟他说,用袖子狠狠擦了下脸颊两侧和嘴角。
布料卷在空中,飞到那只碍事莽撞的猪崽头上。
和栖川拍了拍手,揪住猪崽的头,望着女生重新挺直远去的背脊,情绪不显地撩下一句话,“人小姑娘,你也欺负,长本事了?”
毫无意外,乘月过敏了,还没走出袁老爷子的家门口院子。
脖子一圈全是零零散散红红的斑点。
陈叔看到吓了一大跳,还在跟袁老唠嗑的村长也腾地走上前,有些手足无措地看着脸色不正常发白的乘月。
“这、这是怎么了?”村长问她。
乘月克制着不挠脖子,死死掐着自已的手心,说话音还带着颤意,不想为难这些年纪大的长辈,只是问,“附近有医院吗?”
她话音刚落,袁老看一眼后面跟过来的和栖川,立马数落他,洪亮的骂音尽数砸下,
“臭小子,让你带人参观院子,你怎么让人染了一圈红印子!你的礼貌被狗吃了还是怎么着,大男人,心眼那么小!赶紧带人姑娘去诊所!”
和栖川似是被他爷爷骂惯了,闻言只是把目光移到乘月触目惊心的脖子上,敢作敢当地点点头,
“行,你在这儿等我会儿,我去拿车钥匙。”
乘月想说不用他带,可是和栖川几大步已经没影儿了,劲瘦的身形散在视野中。
她蹙眉看着着陈叔。
陈叔张了张嘴,语势很弱,“小姐,我不知道这儿哪有医院……”
乘月想到那辆娇贵的车,深深呼出一口气。
算了,坐那辆车,陡坡抖成那样,也是受罪。
和栖川把头盔递给她,她摇头拒绝。
和栖川也不管她,等她上车。
可是等半晌,乘月一动不动。
和栖川挑眉,丢出一句话,“上车,赶紧。”
乘月站在旁边,扫视着这辆破得掉漆,还有零件损坏的摩托,眉根紧皱,开口问,“很远吗,不能徒步走吗?”
又开始了。
和栖川那种嘲弄她故作清高的眼神又来了。
乘月没理会他的目光,试图跟他讲道理,
“这个车很危险,而且也不知道诊所到底有多远,路上风沙也很多,只会加重我脖子上的红斑。”
和栖川实在是没耐心,直接了断地说,
“你上不上,这不是在你的京市,大小姐,你要不愿意坐,担心车祸风沙,我家还有辆托猪的三轮车,你要跟猪崽一起吗?”
乘月说不出话,攥紧的指甲扣在肉里。
“徒步,你的脚只会比你脖子更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