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市的深冬,愈发的冷,窗棂的玻璃上,冰纹顺着风的形状,肆意横流。
“二小姐,吃饭了。”
乘月将目光从窗外收回,看着佣人将食物端进自已卧室的沙发茶几上。
“二小姐,夫人吩咐您吃完,除了温习功课外,再分别给沈太太、和老爷子,还有和大少爷分别做一些字画,把新年礼物提前准备好。”
佣人阿姨看着女生冷白到毫无血色的脸,心下微微叹气,在家里一向乖巧温婉的二小姐,也不知道怎么惹太太生气了,都在卧室里禁足一个星期了。
阿姨也是有女儿的人,见她最近胃口也不好吃得又少,不免心疼了些,就额外多做了些她喜欢吃的,“您快来吃吧,吃完,看看阿姨新做的提拉米苏,喜不喜欢?”
乘月身上就单薄地穿了件棉睡衣,她走到沙发上坐下,兀自忽略那些热腾腾的正餐,拿起勺子朝旁边的甜品挖了一口,放进嘴里,甚至还没咀嚼,她就道:“好吃,谢谢阿姨。”
阿姨看不过去,拿起旁边的珊瑚绒毯子,就往她身上盖,“好吃,您就多吃点,别怪阿姨多事,这不管怎么样,身子要紧,不吃饭怎么行。”
乘月“嗯”了一声,才缓缓说:“阿姨,您先出去吧,我吃好了叫你。”
阿姨再次叹口气,一步三回头地出了房门,静静关上。
除了甜的,她什么都不想吃。
伸手间,睡衣袖往上缩,手腕上的一条梵克雅宝,五颗金灿灿镶边的小四叶,简单通过一根纯金的细细链子连缀在一起,在不算明亮的房间里,熠熠生辉。
乘月莫名其妙,眼眶泛起了泡液,是食物太烫了吗。
她放下勺子,把上缩的睡衣往下拉,遮住那条精致漂亮的手链。
因为那是和栖川在沪市,她被洪静带走离开的前一夜里,偷偷找她塞给她的。
她不记得当时外面的风声有多大,她只记得路灯下的他背着光,卫衣帽把他的眉眼掩在暗色里,他指尖一点星火,静静地飘出一缕缕青空的烟。
他把烟蒂摁灭,在她走近还有一米的时候,把她猛地拉进怀里,拨开她吹乱的头发,捧着她的脸,带着冷杉和一点点烟的苦味,温柔地弥漫在她的齿间,然后狠狠地将她所有的气息夺走。
那个时候,她身上是热的,但她的心脏是疼痛的,她难过地跟他说:“和栖川,我妈逼我跟你分手。”
和栖川摸她眼角,嗓音涩哑,料峭的眉骨冷而深藏幽远,他问:“那你想分手吗。”
乘月像是连喉咙都遭受了万箭穿心的苦楚,眼尾避无可避地湿润,她艰难地挤出字音,“我妈说我不分手,她就去死。”
和栖川轻拍她的背,安抚性地摸她头发,眉眼似乎落了一层厚厚的雪花。
乘月已经有些哽咽,但竭力地想把情绪全部压制成若无其事,“如果不是我,她现在就要跟乘振华离婚,可是如果我都不跟她站在一边,她就会陷入孤立无援的境地,我不想她死,她是我在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明明心脏鲜血淋漓,和栖川还是笑了一下,低头又流连地亲吻她,边亲边说,“知道了,小哭包。”
其实他很想问,那他呢?那他算她什么?他好像从来都是孤立无援。
乘月在他的气息里,感受到冬天来了,却再也不会走的孤寂感,眼泪到底是还是没忍住,又簌簌往下落,就像枯叶飘零而不知方向。
她在失恋的难过里无法自拔时,她听见他说,“别哭了,痛死了。”
手被他摁在了他的心口。
那个时候,她的手腕上就多了一条链子。
她走时,她没看见男生萧瑟林立的模样。
看着被拉黑的通讯录,和栖川有些想笑,这个恋爱就短短连续了一个星期不到,他甚至还不曾完整拥有过她。
从她离开沪市起,和栖川就把自已的生活填满了各种学习和工作任务。
徐任有次还在凌晨三点接到他的电话。
他一刻不停地周转,徐任也必须跟着周转,在这种高强度的工作处境下,连徐任都熬出了浓重的黑眼圈,他整理日程时,竟然发现,他们已经待在沪市已经超过了预定时间,他问和栖川:“小少爷,我们什么时候回京市?”
和栖川当时正在坐在电脑面前看文献资料,闻言很不满意地看着他,眉弓骨抬高:“都让你别这样叫我了,我没有名字吗,徐任。”
对什么时候回京,他是一点都不想回答,徐任只好默默点头。
可是他不着急,和老爷子倒是急了,一个一个电话往徐任这边打。
为什么往徐任那儿打,不直接打给和栖川,那是因为和栖川横行无忌到连老爷子都敢拉黑。
“徐助理,即刻给阿川定机票,都快过年了,他还不回来,他是想干嘛?”
徐任一个头两个大,夹在这儿孙间,进退两难。
牛马的人生真是不好过。
徐任瞥了眼夕阳欲颓的外滩景色,到底是硬着头皮找敲响了和栖川的房门:“小少…阿川。”
“什么事?”
徐任注意到他摁灭的手机,但手机一闪而过的女生照片,他还是看到了。
“您爷爷给您定了机票。”
和栖川一只手撑起下巴,懒怠地俯瞰落地窗外的奢华街景,另一只手闲散地晃荡手机,“哪天?”
徐任擦了下额角渗出的薄汗,“明天。”
和栖川缓慢地撩起眼皮,灰黑调的瞳孔,悠悠往他身上扔去一记漫不经心的冷淡:“你挑的?”
徐任虽然比他年长四岁,但有种人从出生下来,就有强势的气场,是天生当上位者的料。
“您爷爷说务必让您回京过年,明天不走,后天就是除夕了。”
见和栖川没什么反应,徐任加了把火:“您爷爷还说,到时候团圆饭,乘和两家要一起吃。”
和栖川盯着他,指尖轻盈的手机停住,眼尾下压,沁出一丝不好糊弄的讽意:“是他说的,还是你的自作主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