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秋菊不等大孙子继续说下去,就直接打断道:
“元元,别听你哥的,他从小在这里长大,走里面外面都没差别。”
“以后啊!但凡你晚出来,不管是去隔壁房间也罢,还是像今天这样,都不要忘记点灯。”
说到这里,袁秋菊还怕外孙女不当回事,又道:
“我们家这地面,都跟你们城里不同。”
“不只每个房间有门坎,那地上也没有抹平、铺石板。”
“住的时间又久,地面上踩出来的大包小坑都有。”
“你刚过来,肯定不习惯。”
“不点灯要在自家摔伤了,那可就真成了笑话。”
想到刚才的经历,曹芫华格外老实的直点头。
袁秋菊想着最近几天会有的忙碌,干脆挥了挥手,让爷孙一行人先去稍微收拾收拾。
她则掌着油灯,带着曹芫华回了房间。
房间里,与今天早上她们离开时没有什么不同。
今天一整个,他们一大家子,也只有负责做饭的儿媳妇跟孙媳妇回来过。
刘家梁这地势,像袁秋菊这样的老人。
基本上出工后中途就不会回来了。
不然这一来一回,他们这老胳膊老腿的,也倒腾不起来了。
袁秋菊先把油灯挂在墙上。
然后再把插在墙壁缝隙中的竹签子抽出来,小心翼翼的把油灯灯芯挑出来一些。
看着原本仅只能照亮周围的昏暗光,芒瞬间变亮了很多,袁秋菊才道:
“元元,你就先在房间里收拾收拾东西。”
“待会吃饭就在隔壁的堂屋里。”
“摆好了我叫你就行了。”
曹芫华赶紧点了点头,她一直在目不转睛的看着外婆的动作。
锦城是蜀地最大的城市,早早的就已经通了电灯。
尽管因为在首保工厂生产用电,家里那昏黄的电灯,也不是时时都亮着。
可有着锦城腊烛厂在,他们停电时照明也很少用得上油灯。
像袁秋菊刚才这样,竟然可以手动调节油灯光芒大小,她还真是第一次见到。
不过再稀奇,曹芫华也没有浪费时间。
在锦城的家里时,刘素芳时不时还是会对着几个孩子,回忆回忆她小时候的时光。
其中之一就是这灯油的问题。
农村想要赚点钱票都不容易。
别看这只是小小一盏油灯,可不知道有多少人家,把它用出了花样来呢!
有的,一年到头,点灯的次数都是极为有限的。
像曹芫华刚才那样在家里摸黑走个路算什么?
只要煮饭的火烧起了,就能够用来照亮。
灶屋里的活计,那可是熟的不能再熟,有这点光芒,干活也完全不是问题。
就是那些家中养猪养羊的,都能摸黑斩猪草呢!
刘素芳当时还给几个儿女看过,她虎口处以及拇指、食指上面的曾经受伤留下来的印记。
那都是她小时候,干活时不小心弄伤的。
当然,她倒不至于干摸黑斩猪草这样的事情。
可做为农村孩子,她即使在家里再受宠,一些应该做的事情,她还是半点也没有少做的。
曹芫华一边想着家人,就忍不住露出了丝丝笑容。
不过柜子上的这些行李,她整理的却并不容易。
实际上,这些行李之中,真正是由他们家原本为她准备的下乡物品,也不过五分之一左右罢了。
刘素芳夫妻俩都是疼女儿又有成算的。
除了真的确定,在农村并不好买的东西之外。
其它东西,都是通过寄钱票拜托了娘家准备的。
包括曹芫华房间的柜子里,那两床足有好几斤重的棉被以及棉服。
刘家湾本身也有种植棉花。
倒也不是为了收购站挂出来的那个常年收购牌子。
而是现在的农村,跟城里不同。
没有每个月固定的票据,农村很多的东西,都得自已想办法来获得。
像棉花这种。
可不只是冬天的棉被棉衣离不了,就是农村里织土布也离不开的材料。
所以,即使刘家湾的良田不多,棉花打理起来也格外不容易。
可村子里每年,还是会分出一部分土地以及劳力来种植棉花。
不说其它,至少得保证村里的社员们,不会在大冬天里,还穿着一身单薄的破衣服就去出工啊!
这些事情,曹芫华一家长久与外公外婆家通信,自然知道。
所以,原本曹芫华的行李,应该是最携带轻松的。
但是,却在经历过一个月前的事情……
现如今,她带来外婆家大多数行李。
不只是来自于某些人的感激,还有一部分是他们特意为她准备的下乡物品。
有的,甚至都不是送到曹芫华家里。
而是在她上火车时,直接给送到火车上。
所以,这些行李,才会显得又多又杂。
曹芫华把所有的行李一一打开。
自家的先不说,里面具体有些什么,她一清二楚。
但其它人给准备的这些就比较杂了。
曹芫华仔细清理了一番,发现几乎适合知青下乡使用的东西,都至少能够整理出来不只是一份。
明显,这准备的……应该不是一个人!
不然重复性不会这么高。
就如那下乡后,肯定会用上的洗脸巾之类的。
那是大的小的,厚的薄的。
全都能找齐了。
还有好似每个人都会准备的劳保手套、火柴、肥皂、香皂、万金油、大白兔奶糖、邮票等。
现如今锦城大多数人都知道下乡的辛苦了。
并且乡下的物资极其不丰富。
所以,这些类类似似的东西,曹芫华竟然能在其中看到了好几份。
而且,这些东西明显来源有着不小差别。
就比如那些用来洗脸洗手的香皂、洗衣服的肥皂。
有的明显是去供销社买的那种用油纸一块块包好的。
有的则明显是更有渠道,直接是几块包在一起。
别看包装更简单,可也明显更实诚。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下乡知青想尽办法也想弄到。
大到曹芫华自家都没有换到的高筒雨鞋,纯毛澳毛毛毯;
小到扣子、针线,简直是样样不缺。
曹芫华看着连针线这种小东西,都有准备的几个大小不一的包裹。
心情也颇有几分说不出来的复杂。
当时,她们母女俩会骑着自行车直追,其实比外人想象中的更凶险。
因为与其它人相比,曹芫华是真真切切的,大老远就听到了那匹疯马嘴里的骂骂咧咧。
也是那时,就已经知道了那车里就是拐卖来的孩子跟女孩。
甚至都知道,剩余的人已经在紧急转移了。
可那时,她也没有办法。
不只是疯马骂骂咧咧的嘴里,越来越颠三倒四。
也是她没有证据,去证明她听来的这一切。
可偏偏,她也没有办法放着那整车厢的孩子、姑娘不管。
甚至还有其它正在转移的,以及还有更多,已经交易出去的。
所以,拦截那辆疯马拖着的车,就成了关键。
而她母亲刘素芳,也是在曹芫华太过心急,在思考各种办法时,听到了她心里的话。
然后主动提出了与她一起去冒险的方法。
所以,看到这些特意给予她的谢礼。
曹芫华就忍不住更加思念起,陪她一起去冒险而受伤的母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