潜进窗口的风偏巧卷落的是摆在书架高处的那一本。
它是一本童话集。
因为小时候特别喜欢,所以她一直留着没舍得丢。
但毕竟是被时间耗损的东西,它的脆弱可能早在某些时刻就已经开始了。只不过,没有人注意到有些小生物正在陈旧间求得生存而已。
温苒自然不会预想到只她俯身捏住书脊的小动作竟会让整本书彻底散架。
她看着散落一地的书页无奈地叹了口气。
接下来较长一段时间的整理倒更像是一场温习,那些故事一个一个地都似毫无缺损地归还给了童年。
她盘坐在地,余光无意的瞥看,刚好发现了那张从书页间遗落的照片。
那是一张大合照,幼儿园毕业的时候拍的,她就站在前排的最中间,而站在她身后的男生脸上贴着创可贴,视线并没有看向镜头。
她已经记不清这个人的姓名了,但是,关于他脸上的伤她应该还是有点印象的。
因为,就是她打的。
大概也只是孩子间的小小冲突罢了——现在想来也是模糊得不知道该说什么。
照片的背面印有对应的名字,她在反复确认后才从一场错愕中抽离出来。
王成奕?
他也叫王成奕?
温苒把照片重新放回了书页间,然后,随性地往后一躺,视线里流动在天花板上的光影便轻轻悠悠地漫开了脑中的思绪。
从那座城市回来后,王成奕这个名字就一直不消停地出现在她的生活中。
现在,它又好像借着某种身份趁势抖落一段久远记忆的粉尘。
“阿嚏!”
她揉了揉发痒的鼻子,起身去够那只放在茶几上的手机。
一则无意刷到的消息跳转在首页。
心脏,猛地一紧。
——王成奕突发意外,恐缺席总决赛。
她的指尖在空中犹疑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点进去了解详情。
她向来都对这类新闻没兴趣,耳闻了就耳闻了,没必要用上关心的字眼来彰显些特殊的情感。
再说,这兴许也只是决赛前的造势而已。
惯用的伎俩。
晚餐后,她窝进沙发打开了电视,跳转的台刚好没在播广告。
温苒放下遥控器,双手捧起杯子喝水,水温烫了一下嘴唇,她又把杯子放下。
她的视线全程就没离开过电视。
她好像只是沉浸于开场秀的表演,又好像是在找一个人。
不过一会儿,她就觉得有些倦了,倒头便在沙发上睡去。
梦里一直有一个声音在耳边。
他说,我喜欢你...
他说,你怎么没给我打电话?
他说,要签名的话,快点!
他说,你为什么跟着我?
他说,你怎么跑这来了,大家都在找你,快跟我走,大路痴。
他说,我是新转来的王成奕,请老师不要写错我的名字,就这样。
温苒猛然睁开眼,心跳犹如擂鼓一般在耳边轰鸣。
那些被混淆的梦境,因为记忆的认同而有些刻意的真实。
她关了电视,走向卧房。
松软的枕头真的很不适合做梦,它辗转着挤压脑内的浑噩,将清晰的意识渐渐倾出。
温苒烦闷地坐起身,点亮的壁灯扭曲着墙上怪异的影子,像一匹怪兽抓住了深夜里失眠的她,迫使一种挣扎在内心似有若无。
“好吧。”
似对自已妥协了,她打开手机搜索了那一则新闻——千篇一律的概述和往期回顾——就好像是种悼念。
莫名的不安教她赶忙下床亮起了房内的大灯。
她依稀记得那天穿的是白色的T恤和牛仔裤,那张写有电话号码的纸条应该还在口袋里。
可惜,前些天她把衣服丢进洗衣机的时候忘了检查,就算好不容易从衣柜里翻出来了,口袋里也只剩下了一团凝固的纸浆。
她长叹了一口气。
她好像很久都没有这么担心过一个人了,这次,竟是对一个与她毫无关系的人。
商场里还是会重播那档节目,唯筱诺的朋友圈也时不时转发一个人的消息。她还是正常地生活,那本童话集也用线装订好了放回了原位。
据说,那晚的总决赛爆了个大冷门,而媒体所谓的意外也无关任何一个人的安全与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