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1年,7月7日
白沙湾的沙子是白色的。
细腻的沙滩绵延数里,两侧两道险峻的山峰直插海中,环抱白沙湾,形成了一个天然的浴场。
图乐给小女友打着伞朝沙滩东侧山走去。
快到山脚下,游客已经比较稀少了,晶莹的白沙也逐渐变成石子。
“我们买点饮料去”小女友一指前面的冷饮车。
这应该是这片海滩最东面的冷饮点了。
两个人走过去,图乐买了两瓶可乐,又给女友要了一个冰激凌。
可乐一瓶十元,冰激凌五十。
图乐没舍得买俩,主要认为不值,一个最多十几元的冰激凌这里卖五十,虽然现在自已已经五百万身价,可习惯使然,不想花这冤枉钱。
冷饮车边上支个大伞,摆了几个塑料凳。
“你吃完在走吧”
小女友回头看看伞下坐个年轻男子,正边喝饮料边摆弄手机,便道:“边走边吃吧”
说完用塑料匙挖了一大块冰激凌递过来,
“宝贝张嘴”
冰激凌冰冰的,甜甜的。
小女友一边吃着冰激凌,一边朝山上走去,盈盈一握的小腰左摇右摆。
跟在后面的图乐咽了口唾沫,随即收了收已经有些发福的肚子。
没办法,人到中年,尤其三个月前,征地的补偿款打到他账户上以后,自已就更一点节制也没有了。
图乐今年四十多了,可以说在拿到这补偿款之前,一直都是个苦逼屌丝。
从小父母双亡,奶奶靠捡破烂给他养大,十八岁的时候唯一疼他的奶奶也走了。
幸好他爸原来的机械厂还认可他是家属子弟,技校毕业直接进了厂,也算有了个正式工作。
图乐人比较聪明,学东西快,手艺好,就经常在外面接点私活,日子还过得去。
图乐一直认为自已是命不好,刚感觉日子有点像模样,意外就来了。
非常意外的意外,那天在街头遇到几个当地的混子,带着个很漂亮的姑娘。
图乐只是偷偷看了一下,然后对方就来了一句正宗北方问候语:你瞅啥。
正常的话你只要不搭茬,或者再过分的时候你认个怂就不会再找你麻烦。可这几个混混不按套路出牌,图乐即便点头作揖也免不了一顿打。
图乐从小父母双亡,一直胆小怕事,挨欺负从来忍着,正常这些地痞多半的时候没谁真使劲打,一般都也就踹两脚,或者抽个嘴巴。
混子嘛,就图一个面子,真把人打坏了也得进局子。
可今天这群混子不知道抽啥风,给图乐一顿暴揍,这还不算,还往倒在地上的图乐身上尿尿。
图乐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跟在混子边上那个漂亮姑娘的原因,反正从来没有的怒火一下点燃了。
从地上蹦起来就给领头的那个一掌。
注意,是一掌。
没练过功夫的可不会使用掌,图乐小时候就和当地庙上的一个居士习武,只是性格懦弱,从来不与人动手。
这头一次出手,就一掌,人死了。
美好生活结束了,图乐给判了十年,那还是因为对方有案底,还在他身上翻出刀子来,不然得更重。
大狱蹲了八年,出来和社会已经脱节了。所幸在狱里后两年一直在后厨,学了炒菜的手艺。
先摆早点摊,有了点积蓄就开了个小饭店,起早贪黑六七年,总算略有积蓄。
三十大几了,心里也火烧火燎的。不过图乐是个颜控,找媳妇宁可娶不到也不将就。
总算在附近农村找了一个小寡妇,容貌娇媚。
婚后正经幸福了一年多,可没想到一个剧组来这拍电影,自家媳妇就当了回群演,然后就收不住那颗放飞的心。
在外面跑了半年,正式离婚,不过这小寡妇倒也仁义,什么都没要,净身出户走了。
自已发家的那块地就是从前妻的村上买的。本来准备扣蔬菜大棚的,离了婚图乐就没了心思,放那不管了。
谁知道修路占地,一下给了五百七十万补偿款。
图乐感觉自已的运气老天一下给补了回来。
自已这小女友是偶然认识的,搁在以前图乐是不敢搭讪的,不过现在有了钱,膨胀了。
小女友叫吕青,五六七八线小明星,就是若干电视剧里的小小小配角。
不过图乐满足啊,自已一屌丝能娶个明星,别管几线的,人也上过电视。主要是前妻的关系,让他对此一直耿耿于怀。
两个人关系急剧升温,两天前领了结婚证,不过别的都干了,最后的底线吕青却严防死守,说必须婚礼之后。
图乐心里倒是很高兴,她所在的那个圈子出了名的乱,能有这样的坚持是非常不容易的,估计没红,便是这个原因。
不过这只是图乐自已的猜想,人总是把自已喜欢的往好处想。
今天来白沙湾玩,图乐不会游泳,只在水浅的地方玩了一会。
吕青说要去一旁的山上玩,特意说了一下,那边人少。
图乐便如发了情的狗一般,屁颠颠的。
贴着海边的是山的余脉,就几十丈高。只是来的人少,路比较难走。
顶上风光果然好,远处碧蓝的海水连接天际,几只海鸟叫着在天空飞过。
不过图乐心思全不在这上,从后面环抱着吕青,支着的帐篷前面感觉一片柔软。
“干嘛,那边能看见”
图乐往海滩那边瞅了一下,倒是能看见。吕青甩开他往前走了几步。
“这边”
山顶靠海的一侧是悬崖,前面钉着低矮的栅栏,已经破损,东倒西歪的。
吕青迈过栅栏,指了指下面。
是个一米多的坎,下面是一个小小的平台,再前面就是悬崖了。
“别下了,太危险”
吕青却没理他,直接翻身爬了下去,然后从包里拿出一块布铺在地上。
自已半躺在上面,图乐顿时血往上涌,也爬了下去,挨着躺下,翻身压了上去…
肤白貌美大长腿啊……图乐恋恋不舍的离开娇嫩的红唇,总得喘口气吧。
看着远处的碧海蓝天,搂着比自已小十几岁的美娇娘,感叹一句:人生巅峰啊。
自已已经规划好了,一百万买个房子,再花二十万买个车,剩的往银行一存,利息一个月差不多就有一万多。
从此人生躺平,有个DJ曲叫什么来着,对,余生一个浪……
吕青打开他四处乱摸的手,坐了起来,指了指崖边一蓬紫色的小花道:
“摘一朵给我戴上”
“好滴娘子”
图乐起身到崖边,撅着屁股,一手拄地,一只手摘了一朵最娇艳的。
刚摘下花,感觉屁股被推了一下,然后就一头栽到崖下…
几十丈的高度,瞬间即过,图乐什么都来不及想便扎到冰凉的海里,脑袋和坚硬的海底来个亲密接触。
可突然一切静止下来,图乐正琢磨自已是不是已经死了的时候,脑海里出现一片灰色的屏幕,上面一排排绿色横竖交错的线。
“时间系统已触发,距上次停止时间四千两百三十二万两千一百二十二年七月二十一天十一时十六分,请重新定位第一时间坐标”
一个声音在图乐脑海中响起。
这是啥呀?图乐蒙圈了。
“能量即将耗尽,请迅速确定第一时间坐标,这将是你回归的最终节点,请迅速定位第一时间坐标,……”
脑海中的屏幕前弹出个立体的十字交叉线,中间交汇点闪动,图乐茫茫然,随意用意识点了那个亮点一下。
“第一时间坐标已确立,宿主处于危险状态,现在进行缓冲校正,缓冲时间三十五分钟,回到第一时间坐标,请尽快补足能量”
屏幕消失,一个8字形沙漏弹了出来,瞬间翻了个个,金色的细沙迅速开始往下漏。
……
“干嘛,那边能看见”
图乐使劲晃了晃脑袋,昨天喝的不是假酒吧?怎么到现在还不清醒?
扭头瞅了一眼那边海滩,五颜六色的太阳伞点缀着白色的沙滩。
吕青甩开他,迈过七扭八歪的栅栏。
“这边”
一指下面一个平台,
“别…”
图乐有点恍惚,看着吕青爬下去,从包里拿出一块布,铺好,半躺上面。
刚才是幻觉吗?图乐想着犹豫一下,也爬了下去。
…简单温存了一下,图乐便倒在一边,看着远处发呆。
”怎么了?”
吕青有些奇怪的问。
“没事”图乐心不在焉的说。
吕青坐起来,
“多漂亮的花,你去采一朵给我带上”
一定是幻觉,一定是巧合。
图乐机械的站起身,两步走到崖边慢慢弯下腰,不自觉的把脚一前一后的叉开,这样重心会很稳。
然后极快的摘下那朵最娇艳的。
应该是这个时候吧?心里想着,摘下小花的同时,侧身回头…
吕青站在他身后正往前一推,一只手推空,收不住身子,一头朝崖下扎了下去…
图乐的心拔凉拔凉的,不过还有更让他心凉的——吕青的另外一只手一下抓住图乐的衣服。
两个人一上一下跌落悬崖,图乐骂了一声后急急在意识中寻找那块屏幕。
所幸刚一想,那屏幕就弹了出来,和刚才一样,横竖交错的线中,有一个亮点,就刚才自已指的那个,往前一条直线无穷无尽的延展开。
图乐不知道这次撞到海底会不会再回来,也许直接就没命了,毫不犹豫的在亮点上点了一下,太急促,所以点的偏前面一点。
一切立即静止了,海面的浪花一动不动,天上的海鸟也保持一个飞翔的姿势,一切就像一幅画。
只是山崖下的海面有个大水花,水花里露出两只脚,显得很不协调。
“第二时间坐标设置已完成,指令下达者将于十年又三天后,跳跃回到第一时间坐标”
屏幕突然乱闪起来,
“能量已耗尽,系统即将自毁,操作者备份……”
屏幕消失,跟着弹出数字:10、9、8…2、1…
1991年7月7日,星期日,上午11点08分…
图乐猛然惊醒,从炕上一下坐起来,环顾四周,陌生而又熟悉
一铺土炕,席子有些破,地是水泥的。墙上的白灰脱落大半,露出红砖。
满屋只有地上有个书桌,两把椅子,炕上两个箱子还是当年奶奶的嫁妆。
窗户开着,透过钉在窗户上的纱布,看见外面极小的院子,一个煤棚子占据了大半。
墙边一个腌酸菜的大缸边上倚着一台28战斗车。
所谓战斗车就是没铃没闸没挡泥板没后座,骑上刹车全靠脚,就如同战斗。
一切都深藏在记忆中的都慢慢爬了出来,这是自已家的老房子,当年自已爹在工厂分的,后来自已进了监狱,又被机械厂收回去了。
自已这是回到从前了吗?
图乐低头看看自已八块腹肌,又看看墙上的日历,
1991年,今年自已19岁,自已穿越了!
这要是在往前多走个几十年是不是直接就把自已弄没了。
图乐笑了,只要自已活着就好。
意识里搜了一下,那个灰色屏幕没了,只是弹出一排数字—3652.23.25.54,末尾数字应该是秒,一下一下的往回跳着……
一个声音在他脑海中响起:
“最后一次显示回归时间,距宿主回归第一时间坐标还剩三千六百五十二天零……秒,时间结束宿主将跳跃回到第一时间坐标,请注意,在第一时间坐标宿主处于危险状态,跳跃回第一时间坐标时,请宿主立刻打开时间缓冲系统,残余能量未知,请勿过多使用缓冲系统”
随后字幕消失,只余下一个沙漏。
自已穿越了,回到了十九岁!图乐琢磨了一下,大脑里的数字应该是自已回归第一次设定时间坐标的时间,三千六百多天,十年之后,自已便又能回到白沙湾边上那个悬崖上?
……
一个鲤鱼打挺在炕上蹦了起来,随后两腿一分,一个标准一字马横在炕上…
折腾了一会,感觉年情在好,不过肚子饿了,出了屋是个狭长的厨房,灶台的锅里有点剩饭。
加点水点开煤气罐把饭热了,碗厨里只有一碗黄豆酱。
填饱肚子又躺回炕上,细细思索起来。
那个在自已脑海中显示的屏幕显然是自已掉到海里撞到的,来自四千多万年前?难道是史前文明的遗物?
若是真如自已想的,那吕青是不是现在才几岁?
这一想到吕青心便开始刺痛起来,现在明白了,自已傻乎乎的还以为自已有了钞能力,可以享受小明星了,他一点不介意对方是图他的钱。
只是没想到人家不是要和他分享,而是要继承遗产,一切设计的完美无缺。
若不是出了这个意外,自已就是个冤死鬼,人家拿着钱继续逍遥人生。
图乐平静的躺着,可面容扭曲,自已都能听见心脏怦怦的跳动声。
自已苦熬了半生,每日拼命劳作,从来没被人正眼看过,活的如同阴沟里的蛆虫一般。
刚刚爬出来,还没来得及享受人生,看一看远处的风景,就被那个娘们给终结了。
十年,等过了十年老子回去,看我怎么弄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