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阳还未升起,而天已大白,东边一带峰沿被染得微橘,魏无衣回到客栈,碰上刚好从吞鲸帮码头回来的龚平衍,魏无衣扫见她身上衣裳被秋露浸透,而龚平衍则看见魏无衣的鞋上沾了青汁、黄泥,两人笑着打过招呼,便各自回客房去了。
龚平衍醒来已是中午,她迷迷糊糊还未睁开眼,屋内似乎闪过一道白光,她睡意顿时无了,她一手扒住床沿,侧身飞踢对方直刺过来的弯刀后顺势一个侧翻起身。
龚平衍看见来人,又惊又喜又疑惑地叫了一声“阿卿”,站在宫平衍对面的劲装姑娘长着一张标致而坚韧的脸庞。
“阿衍,你的警惕性放低了”名叫阿卿的姑娘将弯刀归鞘,同时扫了一眼龚平衍凌乱的头发和衣衫。
龚平衍有些着恼,一是阿卿说对了,如果来的是敌人,她可能已经去投胎了,二是这么多年,她一直保持极高的警惕性,就昨晚一回......
龚平衍放软声音道“阿卿,我太累了嘛”,阿卿闻言想起在路上龚宁跟她说起这几个月发生事情,平衍毕竟还是一个不满二十岁的小姑娘。
“阿卿,难道我娘和小妹回来了”龚平衍在问出这句话前,已经在心里把阿卿为什么会出现在这的原因都想了一遍。
阿卿递给龚平衍一杯水,微微摇头“一个月前,夫人收到将军府传来的消息,她不放心”,阿卿武艺高强,且对龚家忠心耿耿,所以一直在龚夫人身边贴身保护。
龚平衍闻言拉过阿卿的手“阿卿,我娘的身体怎么样?”
阿卿微微笑道“夫人的身体很健康,二小姐放心”
龚平衍松了一口气道“阿卿,你有没有见过我大哥?”
“阿宁本来和我一起,路过扬波关的时候,发生了一些事情,他不放心我,让我先来找你”阿卿说话间四下扫了一眼。
龚平衍心里不安,根据她这段时间在鸿江南岸获取的消息,她十分确定那些怪人的去向,但吞鲸帮为什么和那些怪人有关系,她暂时不清楚,此时夕阳已降到半天,龚平衍看着窗下汹涌的人群道“阿卿,我有事出去一趟”
阿卿道“需要我陪你吗?”
龚平衍摇头,阿卿便没接着问,她见龚平衍不仅换下了平时的衣衫,背后的双枪也没有带,便解下腰上的弯刀放在她手上“拿去防身”
龚平衍笑着接过“谢谢阿卿”
龚平衍下楼来,此时客栈内外已经水泄不通,多是持剑携棒的江湖客,龚平衍从人流挤出,一路不停往吞鲸帮去,阿卿依在窗口远望。
夕阳斜照在气势磅礴的吞鲸帮大门上,丈半高的大门上挂着大红色的彩绸,门前一对石狮子雄视四方,石阶左右两侧停满各种样式的马车和好马,站在石阶下的四位中年男子和一位女子和来人有说有笑,龚平衍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她绕向西门,远远看见三个服装奇异的男人进了西门。
就在龚平衍准备敲门的时候,门突然打开了。
一身绿衫的小姑娘左右一扫,然后探出身子道“龚姑娘,小姐让我给你的”龚平衍伸手接住她递过来的荷包,就在她低头看荷包的瞬间,门已经悄悄关上了,龚平衍揣好东西离开,走到无人处,从荷包里掏出一张纸条一封信,纸条上写着一行字:鸿途客栈三楼一号,龚平衍心想,这就是接头地址,再撕开信封。
同时,三义盟鸿江分部,董三金在鱼书楼接到江雪燃的消息,他急忙去马房牵了马,迎着落日策马奔赴江南。
上杏谷山下,一辆马车艰难爬行,策马之声越来越急。
龚平衍走出鸿途客栈,抬头看天,明月半隐,星河灿烂,她快步走下台阶往客栈方向去。
扬波关。
龚宁走出将军府大门,台阶下月光如水,街上的行人还没巡逻的卫队人多,新修葺的房屋散发出新木的味道,龚宁想起半个月前扬波关发生的事情,粗黑的眉毛一沉。
小巷,里面正有三个汉子匿在墙影下用袖子擦汗。
龚宁一转进来,三人齐声喊了一声“头”
龚宁逐渐适应黑暗的环境,身边三人的轮廓逐渐清晰“你们有什么发现?”
一个汉子率先开口“头,我觉得还是我们碧波关好”
龚宁听出他语气中的讨好,道“在我面前,这样的话以后不用说”
三人互相看了一眼对方,他们本是将军府的护卫,上个月被龚宁拨到“斥候小队”,他们赶紧应了一声“是”
“头,根据我的观察,扬波关主要街道上守卫巡逻的次数很不正常,而且东门和西门都关了,奇怪吧”,站在他左右的两人齐齐点头。
“头儿,我发现扬波关内的人哈不管是住家里的还是住客栈的,都睡得忒早,我觉着不太正常”
“头,我混进地下市场听到一个奇怪的说法”三双眼睛幽幽看向发出声音的人。
那人的喉结上下活动了一下“说是孟将军悄悄下令禁止扬波关的学生去沧海书院上学,明面上给的理由是扬波关需要人手建设,实际上是沧海书院...有人私通浮岛人”
三双眼睛刷刷看向龚宁,龚宁的情绪没有多大波动“你们的观察能力比当护卫的时候强了很多,走吧”
“头,我们不留下来再调查一下?”三人跟在龚宁身后。
“你们说的这些孟将军都知道,他会解决的”那三人跟着龚宁出了小巷直奔驿站。
将军府。
孟向一双大手扶在腰上,在院里徘徊,贴身护卫周能、周沛站在台阶下你看我我看你,看孟向没有停下来的意思,周沛悄悄挪步过去“哥,将军已经转了半个时辰了,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周能白了他一眼“你第一天当护卫啊?”,周沛又悄悄挪回原位。
龚平衍正准备回客栈,却突然被人叫住,正是扬波关的副将边戎和储文磊。
龚平衍结束和两人的谈话后她对佟俏伏所托之事有了别的想法,阿卿仍在等她,龚平衍决定把一切告知阿卿,这一夜,龚平衍辗转反侧,怎么也睡不着,远远传来的打更声和鸡鸣声让她立即清醒。
两人穿过寂静的街道直奔吞鲸帮码头。
龚平衍回头见阿卿停下脚步将四周扫了一遍,道“阿卿,怎么了?”
阿卿道“也许是我看错了,走吧”
两人奔到吞鲸码头的时候,未见旭日,天正是蒙蒙亮的时候,龚平衍看着远处随浪轻微浮动的渔船出神。
“阿卿,我们过去看看”
说完,两人奔向码头。
阿卿探出头盯着看了一会,然后跳上就近的两艘船,
龚平衍抬头望向东边急道“阿卿,过两刻吞鲸帮的人就会到,不要走远”,阿卿看了七八条渔船才回到岸上。
龚平衍见阿卿愁眉不展,道“阿卿,你发现了什么?”
阿卿指着旁边一艘渔船的船体“阿衍,你连日观察这些渔船,没发现有什么问题吗?”龚平衍急忙去看
“这些渔船经年累月泡在水里,泡水的木板和没泡水的颜色深浅不同,你看这里,有高出两寸的水痕线,不仔细看是看不出来的”
龚平衍略微一思考,惊道“也就是说近段时间这些渔船的载重突然比以前重了很多”
“有人来了”话落,阿卿已经拉着龚平衍钻进码头旁边的芦苇丛中。
四周虫鸣大得噪耳朵,朝阳从海与天相接之处探出头,暮秋的海风吹在脸上和脖子上有种奇异的感受,阿卿呆呆地盯着海面,龚平衍拨开浓密的芦苇,见吞鲸帮的人陆续到达码头。
夜黑风高,正是乌云蔽月,黑影不断从鸿江南岸的客栈跃出奔往一个方向——吞鲸帮。
接到行动命令的众人聚在东门,大概有十一二个,其中一个身形娇小的黑衣蒙面人站在众人前面,她指着身旁左右两人,又指向东门口那两颗大树...半刻后,七八条黑影跃上高墙,分成两拨人往相悖方向去,和平常人家嫁娶不同,今夜的吞鲸帮显得异常安静,好像他们踏进的是一座空宅子一样。
与此同时,鸿运客栈内,三楼一间房子灯火通明窗户大开,江雪燃站在窗前用窥筒看见刚才的一幕,眉头微微皱了一下,江不斜站在他旁边道“公子”
江雪燃眸子一冷,道“让我们的人按计划行事”
“是,公子”
与此同时,吞鲸码头芦苇丛中,二十多个赤裸上身,背后背一个皮箱子的汉子轻轻扎进水里,几十朵银色水花渐渐收敛。
娇小的黑衣人落地后走了一段路猛然停下,他示意后面的人停下。
“阿衍,怎么了?”说话的正是阿卿。
“吞鲸帮的布置跟我上次来的时候不一样”龚平衍眉头深锁。
阿卿丝毫不怀疑龚平衍的记忆力,她道出一个奇异的猜想“难不成吞鲸帮和围炉庄一样,是活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