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兄弟的马车虽然精致,但跑得不快,第二天,他们主动提出和几人分道而行。
江家老主事大寿前一天傍晚,霍梨一行六人才进西秦城,和木积峰山下的小镇一样,西秦城的客栈紧俏,为了找到住宿的地方,六人分成两拨人去找客栈,霍梨呆呆看着客栈的人流,她发誓以后绝对不去凑热闹。
三人垂头丧气经过一间客栈时,突然有人在身后喊“丘公子,丘冉公子”
丘冉回头见一个张着画像的堂倌,奇道“你...认识我?”
三人进了通福客栈,经过丘冉询问才知道,房间原本是云初预定的,客栈掌柜还补充了一句话。
“昨天下午一个脸黑的年轻人过来...说是云庄主预定的房间转给丘冉公子,哦,他还多订了两间房”掌柜去柜前翻簿子。
丘冉看向霍梨,霍梨轻轻摇头,丘冉走到柜前“掌柜的,你这还有房间吗?”
晚上。
丘冉和张承白同住。
丘冉道“张师弟,今晚委屈你了”
张承白摆手笑“承白感谢还来不及,而且我刚好有武学上的问题想向丘师兄讨教”张承白特意压低“丘师兄”三个字。
丘冉听见张承白要跟他讨论武学,歪头看着对方,刻意压低声音“我师妹的听力很好,你刚才叫我丘师兄,她肯定听到了”
张承白急忙捂住嘴巴,丘冉满意地躺床去了,黑脸年轻人是谁呢?丘冉搜肠刮肚,也没有印象,于是又烦闷起来。
“霍梨,今晚你睡床上”龚平衍说着拼起了凳子,霍梨看着龚平衍的举动,沉吟一会“你也睡床吧”
龚平衍圆溜的眼睛一转,跳到霍梨身旁坐下道“你不介意吗?”
霍梨想起在木积峰下小镇的事情,于是道“我从来没有介意,我...我只是不习惯和别人睡”
身体毫无预兆被龚平衍拉着一起倒下,霍梨本能弹身而起。
霍梨剧烈的反应让龚平衍愣了一会,回神后,她好奇地看着霍梨“你没有...和朋友一起躺在床上,互相说心里秘密的经历吗?”
霍梨复摇头。
翌日,六人吃完早饭后跟着人流往江家去。
江家地处东西街道交汇处,从各地赶来贺寿的人都是一副风尘仆仆模样,黑漆大门内外喧闹不已,大门左边站着两人,先是脸膛红润的魁梧汉子,然后是一个身材修长的少年,两人负责收贺寿人的请柬,右边站着三人,当前一个两颊凹陷,面色青白的中年男人,他和来客絮叨几句什么,然后由劲装男子和一个清秀的姑娘轮流带客人进大门。
贴着墙壁,大门左右两边都放置两排桌子,一直延伸到拐角,给没有请柬的人歇脚,每张桌子旁放着大茶桶,桌上还摆着一些瓜果,几个小子在替换茶桶,墙外墙内沸反盈天。
丘冉点头赞叹“这排场,赶得上吞鲸帮的开帮宴了”
“师叔,师叔”张承白大声叫住上台阶的烈风掌崔柏杨,张承白跟他说了几句话,崔柏杨只是瞥一眼霍梨等三人,就揪着张承白雄赳赳进了大门,齐玲和韩燕双只能跟着进去。
见霍梨和龚平衍疑惑,丘冉微低下头解释“松风派的崔老头一向对师傅有偏见”,他准备大展身手展开说一段波澜壮阔的江湖情仇。
劲装男子却突然走到三人面前“三位,请跟我来”
江家的院子很大,进了大门,霍梨就看见崔柏杨领着张承白师兄妹三人和一群白头翁寒暄,人群中有一个温柔面容的女人招待来客。
“姑小姐,公子已经安排好了,您忙吧”在她过来时,霍梨听见劲装男子这样说
“三位不喜欢喧闹就坐这里吧”,劲装男子带着几人穿过人群领着几人到一块假山旁边的木桌前。
“先失陪了”劲装男子走前看了一眼霍梨,丘冉和龚平衍向她投去探究的目光,霍梨摇头,难道又是师傅的安排?如果师傅提前知道江家主事开七十大寿,他为什么没出现,有什么事情比这件事更重要?师父又怎么知道我和师兄会来?加订两间房,但是师傅不可能知道平衍,不是师傅又是谁呢?...霍梨脑里的藤蔓开始疯长。
而丘冉则热情给龚平衍介绍:
“左边那个是新鹤派的掌门,右边是霞山派的二把手”
人群中不少人站了起来,丘冉站起看了一眼,两眼放光“六合书院的沈...沈山长”
“那个拦着沈山长的姑娘是谁啊?”龚平衍站在丘冉旁边,见一个紫衫姑娘满脸愁苦站在沈山长面前。
丘冉叹息道“三义盟的掌钥人于大娘”,看来盟主孙百虢已经到了,丘冉看向内堂。
“哦,于大娘和六合书院武院的院长魏无衣有一段...缠绵悱恻的...咳咳,纠缠”
...
寒星般的眼睛从二楼的窗前往下看,前院的情况尽收眼底,扫到假山旁边的三人,他将手里的信件放进怀里。
一个黑脸年轻男子站在他身后恭敬道“公子,差不多了”
少年眯眼指着窗外,皱眉道“不斜,带几个人把大街上那三个人先捆起来”
黑脸男子两步上前顺着他所指,便下了楼。
一天前,中原道,祈忘镇。
茶棚中有一桌,坐三人,两男一女,其中一男头上无发,手上也无念珠,面容和善,另一男不知用什么将头发高高竖起,直像一根短棍,而坐在两人中间的姑娘,细眉下一双媚眼,顾望四周。
短棍男子露出一口黑牙,将手中的茶碗“啪”地一放,碗里的水震出几滴“江家举办寿宴,他一定会出现”
光头摸了摸光头,笑得像稚子,细眉姑娘将手中筷子拍在桌上,恨恨道“送江家一份大礼”说完三人怪笑起来,背对他们一红袍闻言放下空碗,从怀里摸出两文钱放在桌上,上马离去。
霍梨三人坐了一刻,院内人渐渐多了。
“我能坐在这里吗?”一个通身雪白,额前脑后都挂着两颗软乎毛球的圆脸姑娘笑盈盈跑到三人桌前坐下,不等几人反应,她已经倒了一杯水喝完“舒服舒服”
然后张着杏眼望向三人“出外靠朋友,你们好,我叫付雪泥”
霍梨脑子里冒出来一句话:葡萄眼睛的雪人。
龚平衍对这个不拘束、活泼的姑娘很有好感,丘冉也觉得眼前的姑娘可喜。
“龚平衍”
“小云庄,丘冉”
“霍梨”
“你,你平时怎么保养的”付雪泥伸长脖子痴迷地盯着霍梨的脸,突然上手捧住。
丘冉瞳孔张大。
不出意料,霍梨的身子往后弹开,却正好撞到一个人身上,双肩也被对方扶住,霍梨扭头一看,竟然是...张承白,冤家,霍梨脑里立刻冒出这个词,然后又觉得不妥,应该换个词,对头。
“霍姑娘,你没事吧”
霍梨低眼看见他被踩住的脚,忙立住身体,心里五味杂陈,面上尴尬“你的脚”
张承白这才感觉到痛从脚趾射向四肢百骸,他死死攥紧左手,挤出笑容道“一点点疼不碍事的”
龚平衍上前凑在霍梨耳边私语“这下两清了”,霍梨立马想起在木积峰的事,‘两清’这个词似乎减少了她心里的愧疚。
突然,所有人都站了起来,遥遥举杯,付雪泥也停下打量霍梨和丘冉的目光,霍梨远远看见“月出东山”的牌匾下站着七八个人,男女老少皆有。
然后是大门口噼里啪啦的鞭竹声,空气中弥漫着硝石的味道,霍梨努一下鼻子。
“谢谢各位武林同道来参加江某的寿宴”霍梨望去,是一个顶着满头银发的清瘦老人,他就是师兄口里的江家老主事江中仪。
“各位同道请落座”
热闹的江家的寿宴开始了,霍梨心里却不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