黛玉趁他们谦让的工夫,给小宇轩和权景瑶一人夹了一条鱼,另外一条放在自已面前的盘子里。
用筷子挑开小宇轩盘子里的烤鱼,细心地给他将鱼刺剔掉,才叮嘱小家伙慢慢吃。
这友爱和谐的一幕,落入对面的北静王眼里,又是另一番思量……
北静王看着盘子里表皮被烤得金黄,散发着诱人香气的烤鱼,轻轻咬一口,酥脆的外皮与鲜嫩的鱼肉在口腔中瞬间爆发开来,香气四溢,满口生津。
他嘴角不自觉微微翘起,觉得今日的烤鱼分外鲜美。
如果不是全身伤痕隐隐作痛的话。
他简直觉得,一直过这样的日子,也不错。
这几乎是他近几年来,少有的心情松快的日子了。
烤鱼不多不少,每人一条。
赵大与孙二不敢与北静王一处吃,局促地端着自已那份到船头或船尾找地方吃了。
小宇轩小嘴油乎乎的,吃得头也不抬,差一点将整颗小脑袋都埋进盘子里。
鱼肉的鲜香嫩滑,每一口都在挑战他的味蕾。
那细腻的肉质,在唇齿间轻轻一抿便化开,释放出层层递进的香醇,让他想将舌头都吞下肚里去。
灵一这一回难得的没有跑出来作妖,在黛玉丹田里沉睡。
丝丝缕缕的灵气从周围的芦苇,水面上涌过来,透过黛玉的皮肤,渗透到她的全身每一寸肌肉,经脉,最后慢慢汇入丹田,流向灵一的眉心。
黛玉知道,灵一又成长了。
小不点儿每一次沉睡,她的灵力便凝实一分。
她与人对决,体内能调动的灵力也更浑厚。
黛玉神识扫过,见无异常,心神便又放到了专心品尝美食上,只分出一缕来看着小宇轩不要被细小的看不见的鱼刺卡住。
吃完鱼,众人散去。
北静王没有回舱,静静伫立在甲板上远眺。
林如海见了,回自已船舱,端出早已熬煮准备好的“参汤”,双手恭敬地递给北静王,“王爷请用!”
北静王眉头一皱,莫名不喜欢这种氛围。
林如海的态度看似恭敬,实则透着客气疏离。
他并未立刻接过那碗还冒着热气的参汤,而是意有所指的问道:“不知林大人回京后,有何打算?”
“嗯?”
林如海没明白北静王的意思,疑惑地抬头看他。
北静王屈指在船舷上轻轻敲击,索性将话说明白了:“林大人可有想过调任回京?”
林如海刚想摇头拒绝,被北静王摆手制止,“林大人还是回去好好想一想,再答复本王。”
他慢条斯理,几乎一字一顿地道:“令爱如此品貌人品,落在有心人眼里,林大人可想想,以你现在的身份地位,能不能将她护住?”
说完这话,他才从目瞪口呆的林如海手里接过参汤,施施然回舱去了。
林如海呆若木鸡。
湖面不觉间起了风。
丝丝凉风带着冬末春初特有的寒凉,悄无声息地穿梭在船舷之间,将每一寸空气都染上了几分寒意。
这风,不仅吹皱了湖面,更似乎穿透了衣物,直抵人心,让心比这眼前波光粼粼的湖水更加冰冷。
林如海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回神。
他沉默地回到船舱。
北静王的意思他明白。
玉儿入了他的眼。
北静王在隐晦地向他施压,同时,也伸出了橄榄枝。
可是,凭什么?
玉儿才十岁,正是无忧无虑的年纪。
他知道以女儿的优秀,终会被世人发现。
如同深藏于蚌中的珍珠,历经时光洗礼,终将在某个璀璨的时刻,绽放出耀眼的光芒。
可是,现在女儿还太小,宛如初绽的花蕾,娇嫩而纯洁。
还未到需要她独自面对外面纷繁复杂世界的时候。
他总希望,在他有生之年,能够用自已宽厚的肩膀,为她撑起一片晴朗的天空,给她挡去这世间的一切风雨……
但因为这次的意外,让女儿提前现身于人前。
他心中生出了浓浓的悔意。
后悔这次出来,带上了女儿,将她拉入了这尘世的污淖之中。
但,留她在扬州,她就安全了吗?
他给不了肯定的回答。
世人都知北静王三年前就已成婚,玉儿进王府,充其量也就是个侧妃。
这对他,对他的玉儿,都是侮辱。
他打定主意,等船到了济宁,就带着一家人告辞,单独走。
说什么也不再跟北静王一路了。
只要他赶在北静王之前到京复命,就不算是抗旨了。
也许,北静王只是一时兴起。
以后,他们尽量绕着北静王走,时间长了,也许他就渐渐忘记了。
毕竟,离玉儿及笄,还有五年的时光呢!
打定了主意,他一直紧绷着的眉头才放松下来。
抬头,就对上一双关切望着他的眸子。
权景瑶直接发问:“发生了何事?”
林如海摇头,“无事。”
权景瑶气结:“无事你从刚回到船舱后,就一副心事重重地样子,一会儿摇头叹气,一会儿咬牙切齿的,连宇轩在一旁喊你,你都不搭理……”
她是个爽利性子,最看不得有人这样,将事都藏在心里,却看得别人干着急。
她拉过一把椅子,坐在上面,将林如海堵在墙角,大有一副“你不说,我就不离开”的架势。
林如海无法,只得将刚刚与北静王的对话,竹筒倒豆子般,一五一十向她倒了个干净。
权景瑶一听就火大,当下就要拉林如海去找北静王理论。
这个白眼狼!
亏黛玉前不久才从水匪手里救下他!
亏她还好心给他烤鱼吃!
他就是这样恩将仇报的?
早知道,还不如让水匪将他杀了呢!
林如海赶忙拦住头顶快要冒烟的小妻子。
他就知道会这样,才不愿将这件事早早地告诉她。
林如海在权景瑶气冲冲拉开舱门前,将她重新按坐到桌旁。
“现在北静王还没将话挑明,我们就揣着明白装糊涂,假装不明白他的意思。等船到了济宁,我们就告辞,单独进京。”
“以后我们一家离北静王远些,绕着他走。”
“述职之后,我们一家人回扬州,北静王还能追着我们去扬州不成?”
“时间一长,也许北静王自已就忘了这回事,也不一定。”
“即便不忘,我们这两年留意着,给玉儿好好定一门人品好,公婆慈善的好亲事,难道北静王还能拆散他们不成?”
随着林如海的分析,权景瑶也渐渐平静下来。
她忘了,现在是皇权至上的年代。
官大一级都能压死人,何况,北静王作为皇室宗亲,仗势欺人,世人看来,那是理所应当的。
或许在有些人眼里,那还是对他们的抬举!
冲动,只能将事情变得更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