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时间,黛玉和小宇轩都被林如海夫妇有意地拘在船舱里,练字。
林如海亲自给小宇轩开蒙,教他三字经和千字文。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寒暑往来,秋收冬藏……”
林如海前面念一句,小宇轩扯着小奶音在后面跟读一句,声音还挺大。
刚开始启蒙,船上也没别的好玩的,小宇轩学习的兴趣很高。
至于蹲在船头看水,看撒网捞鱼和钓鱼,坐船这么几天,小孩子都是三分钟热度,早看腻了。
林如海教完前面几句后,又亲自手把手教他执笔,纠正他握笔的姿势……
黛玉也从丹田里,唤出了她的断魂笔,耐心地挥动着,拆解那团剩下的乱麻似的功法。
每挥动一次,都能拆解开一点点。
尽管慢,但,总是在不断地往前推进,不是吗?
当晚,林如海一家安安静静的待在船舱里没有露面。
晚饭仍是权景瑶做的。
不过,权景瑶心中有气,便没心情张罗别的,只熬了小米粥。
这一次全然没有了中午烤鱼的殷勤。
粥熬好后,只让小宇轩去敲了敲傅长史的门,隔门喊了声:“吃饭了!”
便再无下文。
傅长史一下午都老老实实躺在船舱里睡觉,啊呸……养伤。
一觉起来,莫名觉得变天了。
他望着远处渐渐被夜色吞噬的天际线。
起身将桌上的油灯点亮,还挑了挑灯芯,让光线更明亮了点儿。
身影在摇曳的灯光下拉长,又缩短,如同这世事无常,变幻莫测。
傅佐拉开舱门。
周围的一切都变得异常宁静,只有远处偶尔传来的渔舟唱晚,和连绵不绝的风声,交织成这湖面悠长的夜曲。
船舱外没有人走动,只有隔窗透出的微弱灯光显示,每个船舱里都有人。
他迟疑了一瞬,还是转身先进了北静王的船舱。
作为北静王府的长史,他不仅得时刻关注王爷的身体状况和情绪变化,还要及时洞察朝局动态,预测朝廷风向变化,为王爷的决策提供最为精准和全面的信息。
每一个细微的变化都有可能牵动王府未来的命运。
北静王也听到了小宇轩的那声吃饭通知。
没错,是通知。
他孤身立于窗前,灯光将他身影拉得长长的。
拜林如海送来的“参汤”和金创药所赐,他身上的伤正在快速结痂,愈合。
再一次见证了这药的神奇,他却越发不相信林如海的说辞。
千年人参他府里也有一株,是先皇赐给他父王的。
但绝对没有这样好的疗效。
所以,林大人一定是隐瞒了什么。
他压根不信什么癞头和尚教的煮参的方儿,那一听就是托辞。
不过,既是人家的独门秘方儿,他也无意深究。
世人,谁还没有个保命的秘方儿了?
他只是对眼下他们通知吃饭的方式很不理解。
按理,这船是水匪窝里所剿,船上不存在主客关系。
但,他是郡王,身份地位都在船上所有人之上,应以他为尊。
可是,他带的所有侍卫和长随,都在这次与水匪突如其来的交锋中丧生了。
他和傅长史也受伤了。
他身边再没有可用之人。
船上只有林御史一家毫发无损。
按说,该他们照顾他们这两个伤员才是。
中午还一切正常,到了晚上,这画风突变。
难道,是他在不经意间得罪了他们?
想到他下午与林如海的对话,在他看来,那只是他的示好而已。
养尊处优的北静王,从没想到,他下午的几句提点和试探,会将林如海一家从他身边推开。
在大多数人看来,北静王既已伸出了橄榄枝,那你就该欢欢喜喜地接过,有一点迟疑,都是对北静王的不尊重。
北静王从没想过,会有人拒绝。
他从小接受的教育,是要有上位者的气势,不能被人拿捏。
即使在婚事上栽了跟头,跌了个头破血流,但那是因为他误解了父王,为母妃而有意做的让步。
即便如此,他也从没让那个女人拿捏过。
这次回京前,他已收到消息,那女人有意签和离书离开王府。
只要她愿意离开,不论是休书也好,和离书也罢,他都无所谓。
他只希望,这次回去,将这桩婚事儿,快刀斩乱麻做一个切割,不要让他以后再见到那个女人就好。
他现在见到她,就想到她给他下药的那晚,那疯狂发癫的模样,完全没眼看。
现在想起来,都浑身不舒服。
在他心里,从新婚那日闹矛盾开始,就从没将那女人当成他的妻子过。
因而也就想不到,他白天提的事,对林如海,对他女儿,有何冒犯之处?
这就纯粹是当局者迷了。
别人又不清楚你王府里的事。
再说了,既已三媒六聘娶回家,在律法上,那就是你名正言顺的妻子。
你在已有妻子的情况下,觊觎别人家的姑娘,这合适吗?
谁家疼爱姑娘的人家,会将好好的姑娘送到别人家给人做妾?
除非脑子有病!
于是,在傅佐向他拐弯抹角地询问林家人态度转变的原因时,北静王也是一头雾水。
自然也就没有及时解开误会。
傅佐从厨房自已盛好饭,亲自端去给北静王吃了。
他自已也盛了一碗,在一旁相陪。
两人看着突然降低了标准的伙食,半晌没理出头绪。
最终归结于他们身上有伤,要饮食清淡。
自我安慰了一番,就草草歇下了。
这一切,当事人黛玉都被蒙在鼓里。
所以第二日一早,他们到达济宁,与北静王府等在那里的官船接上头时,北静王和傅佐还没来得及高兴,林如海已收拾好包裹,来向他们辞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