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昂端详着木筒,陷入沉思。
百里国东倚衮冲国冥海州,实为衮冲国与瀚沙国之间战略缓冲之处。
十五年前衮冲国内乱,瀚沙国趁机挥兵东进,势不可挡。衮冲国自顾不暇, 百里昂迫于无奈,只得奉上降表,改称百里世家。
此后瀚沙国索要的岁贡逐年增长,让百里世家苦不堪言。
十年前,百里昂的二弟百里雄向瀚沙国进贡时,意图劫持瀚沙国国王,逼迫其重订盟约。结果不幸被俘,自已反而成了人质。瀚沙国据此逼迫更甚……
“启禀家主,大少爷回来了。”
百里昂回过神儿,见自已二十五岁的大儿子百里建秋一路小跑而来。
“父亲,派向南边村子的人迟迟未归,孩儿不放心带人过去查看。果然不出所料,他们遭到了暗算。”
“哦?对方什么来头?”
“现场有个老头畏罪自杀了,我已派人去找人认尸并追查同党。”
“嗯……做得不错。”
“父亲,现场我还发现……”
“父亲,咱们派到南边胡大伟小队全军覆没,歹人我已查清,是王家凹的老羊倌儿姓王,他还有个孙子叫王风,现不知所踪。另外,歹人应该是个高手,咱们的人伤口都是一剑毙命。”百里昂的二儿子百里建业边说边阔步而入。
百里建秋缩回伸向衣袖的手。
“嗯嗯。业儿做得好,哈哈哈……建秋,你刚才说发现什么?”
百里建秋见父亲发问,当即捧起剑道:“我发现了这把宝剑。”
长剑无鞘,长二尺八,银灰剑身黑色斑纹,如夜幕中的点点寒星。
“什么宝剑,都比不上我们的雪晴剑。”百里建业单手持剑,得意洋洋地道。前几天他满十八岁,从父亲那里央求到了原本镇国之剑。
“剑是建秋发现的,就送给你吧。后面追查这件事就交给业儿。”
“遵命。”百里建业喜道。
“是。”百里建秋不甚情愿道。
“另外,建秋有时间多去你母亲那里走走。”百里昂所说的是自已的二房太太柳氏,即百里建秋的亲生母亲。
恍惚中,王风听到“吱吱扭扭”的声音,还有驾车者“喔喔吁吁”。他清醒过来,阳光刺眼,自已正躺在一 辆大车上。
看到王风坐起来,赶车的驼背大叔道:“你醒了,你怎么一大早就趴在路边睡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
“谢谢你大叔。”
“你这是要去哪里啊?”
“我去前面……投靠亲戚……”王风声音很小。
“哦,前面是宁安城。”
车队在一处米店的后门停下。王风谢过车夫大叔,缓缓走上大街。
眼前城市景象让王风眼花缭乱,这里比他去过的任何集市都要热闹。
酒肆里菜肉飘香,还有人在弹着弦子唱歌。熟食店案板上放着卤鸡烤鸭盐水鹅,火腿猪蹄炸鱼头。当街卖烧饼、卖馄饨的吆喝声不断。
饥饿感袭来。
王风才想起来自已从昨天吃了午饭,到现在滴水未进。
一旦被意识到饥饿,这种难以违抗的感觉便一浪高过一浪,连绵不绝地袭来。
一股势不可挡的香味飘来,那是猪肉大葱馅儿的蒸包子独有的气息,在掀开蒸盖的一瞬间,充斥四周。
王风站在原地,看着蒸屉里的肉包子一个个鼓鼓胀胀,皮薄的地方透着棕褐色肉馅和油脂。他咽下口水,肚子不失时机地发出一阵鸣响。
一阵竹板儿声骤然响起,有人说唱道:“穿烂衣,戴烂帽,就是那当年的老一套。今天街上我来到,我来到街上来瞧瞧。家有规,行有道,常出门的都知道。拜拜街头只能要,不拜街头礼不到。打竹板,我拜街头,拜拜三教共九流。哪三教?哪九流?诸子百家在上头。什么人又把街来开?什么人大街做买卖?竹板打,进宝街,再拜拜,老板卖包子是好买卖。一天卖出八千个,人人都说味儿不赖。”
“老板行行好,给个包子让老花子填填肚子吧。”
原来是一个讨饭的老乞丐,头发花白,鹑衣百结,一根竹竿,伸着一个瓢子,里面有不知是捡来的还是要来的烧饼圈、馒头边。
老板转身弯腰拿出一个包子道:“拿去吃吧,掉地上粘了点土,里面馅儿不脏。”
老乞丐连忙鞠躬,嘴里不住道谢。
在王家凹村的时候,但凡家门口有要饭的,不管残汤剩饭的,爷爷都会多少打发一点。有时候爷爷也会叫王风去给他们吃的,他做梦也没想到自已会羡慕一个叫花子。
王风跟着老乞丐,盼着他瓢里的东西掉出来。
当百里昂得报有人闯入禁地并发现“百里密卷”时,惊喜交加。前不久刚发现了神殿内的地图,现在又出现密卷,难道冥冥中百里世家要在自已手上重塑辉煌。
百里昂带着百里建秋、百里建业进入放置密卷的洞穴。
洞口显然巨大外力冲击,周围都成焦土。
甬道高约半丈,宽有三尺,全是青石砌成。路至尽头,是一间石室。
正中有一齐腰石台,台前是一些碎瓦片。
看来密卷原本是放在瓦罐中,而瓦罐在石台上。
除此之外,石室再无他物。
“抬头见图,低头见符,唯有密卷,深藏于土。”百里昂默念道。
“密卷一定还藏在逃跑的人身上。”百里建秋道。
“业儿,你怎么看?”
“洞口像是被炸药炸开,说明其知道准确位置。据王家凹的人说,姓王的羊倌儿十几年前就到了村里。再结合他的武功武器,说明他们为了盗取密卷谋划了很久。” 百里建业分析得头头是道。
“二弟所言极是,这些人真是处心积虑,坏透了。”百里建秋附和道。
“无论如何,要把逃走的人抓到,拿回密卷是第一要务。”百里昂道。
“我已经派人去暗访,并且向附近的帮派发出悬赏。相信很快就会有结果。”
终于,老乞丐走到街尾一处门墙坍塌的破院,里面或坐或躺还有几个人。王风装作随意的样子走进去,靠墙蹲下。
老乞丐坐在半张破席上,拿起一个鸡头啃起来,边啃边咂嘴道:“唉,好吃。”
王风看着他吃完鸡头又吃了两个焦糊的水煎包,完全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老乞丐拿起肉包子忽然抬头道:“你想吃吗?”
王风愣了一下,确认老乞丐是在问自已,他使劲点点头。
没想到肉包子这么不禁吃,三两口就没了。
老乞丐又给了王风半个烧饼:“我看你偷偷摸摸跟着我好久了,干嘛,要跟我学要饭吗?”
王风没吭声。
“你这浑身泥水,胳膊还有伤,比我这叫花子可强不到哪里去。”
王风慢慢嚼着干硬的烧饼,眼圈都红了。
老乞丐安慰道:“谁天生也不是要饭的,还不是被逼得没办法……其实要饭也挺好……”
“有手有脚的谁会要饭,头一次听说要饭好。” 旁边一个躺着的人挪开盖着脸的草帽道。
“不是我吹,我会干的能干的,这宁安城里一顶一的财主也消受不起……”
“老戴又要开始讲故事了。”
“你不信罢了,我骗你干什么?”
“十几年前我可是服侍东宫太子的……要不是京城大乱,我怎么会沦落到这里……不是吹牛,想当年在宫里,鸡鸭鱼肉山珍海味都吃腻了……”
“你还不如直接说自已就是太子爷呢……哈哈哈哈哈……”周围又有人起哄。
老乞丐摇摇头,眯起眼,像是回忆起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