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间又过去了五年。
田恒也从八九岁的男娃长成了一位身高七尺有余且身材消瘦的少年。
十四岁的他稚气未脱,嘴角已然有了一层细密的绒毛。
田恒生的清俊,鼻梁修长,剑眉大眼,瓜子脸,先生说他是男生女相。也许他的长相随了他娘,跟大漠中的男人差别很大。
处在这样的环境中,田恒并非是那种黝黑发红的肤色,倒是显得白净内敛,连这里的女子见到他都会自惭形秽。
由于读书的缘故,村里人都称呼他一声小先生。
他的穿衣打扮也跟这里的人不一样,总是穿一身灰色长袍,看起来还真有一种先生的气质。
三年前,田老七和他娘又为他生了个妹妹,取名田灵儿。
由于酿酒坊再次扩大,他们家的酒水生意做得越来越大,田恒不再每日劳作,偶尔指导指导伙计干活。
大部分事务都是由田老七操持!
他们家也跻身到了富人的行列。整个红柳镇的人见了田老七不是称呼他田掌柜就是田员外。
就连田恒出门在外,别人都会恭恭敬敬的叫一声田公子。
那些生了女儿的大户人家更是托媒人去他们家提亲,门槛都踏破了。田老七和田张氏乐得合不拢嘴,却让田恒苦恼不已。
后来夫子对外宣称,田恒心性不定,命中注定不可早婚,否则会误了前程,拥有血光之灾。要想破解,需日日在镇魔塔潜心参悟道法来化解自身灾厄。
这样的说辞自然是为田恒解围而编纂出来的。
从夫子口中说出,没人会质疑。
五年前那次交易会结束后,田恒每天也确实在镇魔塔会待上几个时辰。
因为镇魔塔内的那些花纹图案让他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他发现,这些花纹纹路竟然暗合着人体经络,并且与道家的阴阳论有诸多相似之处。
比如花纹的内里用黑色短线条勾勒,而外部边缘则是用红色长线条描绘,且绵延不断。这不正是内阴外阳吗?
还有,花纹首尾的线条粗细也是不一样的。首为阳则粗,尾为阴则细。并且每一次观摩都会带来不同的心灵体会。
刚开始看,他觉得就是些精美的花纹只是一种装饰效果,可随着观摩次数的增多,田恒渐渐会呈现出一种忘我的状态。
而这些花纹在他的注视下,似乎都动了起来。
刚开始时而乌云滚滚,电闪雷鸣,时而山川河流,大地广袤,时而风声鹤唳,火光滔天……
再后来,这些花纹在他注视下会变的具象起来。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若隐若现中似乎是一具巨人的躯体,且大的无法形容。就像苍穹,田恒在其面前不自觉的会生出一种敬畏之心。
他就像一粒尘埃。
渐渐地,田恒发现,夫子所教的那套养生拳脚,原来是根据巨人的一举一动演化出来的。
他无比欣喜,总觉得夫子来历不一般。
也是从观摩镇魔塔花纹开始,田恒的心逐渐静了下来,再没有出现过焦虑、迷茫!
某一日,他把观摩所得的感悟告诉夫子,想让夫子解惑!
夫子说,他只是普通人,回答不了他的疑惑。他还年轻,这些疑惑就让他自已解决。
如若再问,夫子便闭目不语。
三日前,他听完讲学后,夫子突然告诉他,机缘已到,他可以外出游历。
最后还说了句没头没尾的话。
缘分已尽,各自安好!
田恒还想再问,却被夫子轰出了门。
……
今日清晨,田恒又像往常一样来到了魔龙潭岸边,打算进入镇魔塔继续参悟。也不知为何,他并未第一时间进入塔内,而是沿着道路来到了二里外的一处沙丘处。
这里有一条前往大夏国的道路。往东是天河城。
此时,天空湛蓝,白云层叠,金色的阳光从白云缝隙中洒落而下,照射在沙丘的一面呈现出一片金黄。
沙漠美景让田恒的心情格外舒畅,不禁回忆起五年来自已收获的点点滴滴。
这五年,他也真正明白了夫子挂在嘴上的那句话,潜龙勿用!
夫子说,人生都会有不同的阶段,处在初始阶段,即便是拥有经天纬地的潜质,也要潜心学习。羽毛未丰盈时最好把才能隐藏起来,这叫藏锋!
到了人生的第二个阶段,在合适的机会方可见龙在田,利见大人。
也就是说,要想出世展现自已的才华,还需要一位贵人扶持,一位伯乐识马。
田恒缓步走上沙丘,举目远眺。心中就想,自已的贵人或者伯乐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呢?
他有这个自信确定自已已经处在了显世的阶段。
“大漠真美!”
他赞叹一声,目光望向了远处。
在他眼里,那些沙棘植被和花草树木显得是那么美!配合上金黄色的沙粒,以及村落里炊烟袅袅的景象,不禁发出了一声感叹!
“空阔怡人舒,画卷凄美!大漠孤烟直,骆驼人家……”
这时,他看到一骑骆驼自天河城方向而来。
那驼铃声单调,就像那静谧的池塘中丢了一块石子一般,清晨的宁静被打破,却也不那么让人遗憾!
驼铃声就像湖面的涟漪,听起来并不刺耳,却有一种心旷神怡的意境!
田恒目光凝视,只见骑骆驼的是一位邋遢老头。瞬间,他只感觉就像是这种意境中跳出了一只蛤蟆。
不过还好,他的心境并未被破坏多少。
骆驼走到近前,那老头突然开口。
“小娃儿,从这里可前往红柳镇?”老头指着向南的岔道问。
田恒点点头并未言语。
这老头身穿灰色破袄,腰间挂着葫芦,胡须花白,头顶束着道髻。田恒心想,他莫非是道门中人?
老头见田恒只点头不回应,眉头一皱道:
“喂,你这小娃儿,问你话,你咋不吱声,莫非是一个哑巴?”
田恒没想到此人如此无理,刚要发作,突然又想到了夫子之言:无关之事,不可生气,克制内心,不可被情绪所左右。
想到这一点,田恒缓和心绪,面露笑容道:
“你是在问我吗?”
“是啊,这里除了你还有别人吗?”老头说话有些咋呼。
田恒本想用戏弄的言语揶揄几句,转念一想,何必要破坏好心情,于是恭恭敬敬的行了一礼道:“老丈有理!此径正是通往红柳镇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