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公子在祠堂,老奴去唤他。公子若是知道小姐回来了,一定会很开心”
对于阿无的到来,安和激动得有些手忙脚乱。
每次看到公子独自的坐在海棠院的身影,安和就心疼得不行。
那些人只在乎能从公子身上获取些什么,却从来没有人关心,他需要些什么!所谓的恭敬和尊崇,在安和看来不过都是些捆绑和束缚。
“安总管,本宫是来找夫人的”
阿无不喜欢安和唤她小姐,总会让她有一种时光错乱的恍惚感。所以,他表现的越是亲昵,她回应得就越是疏离。
可是两人都是一样的倔,一人不肯改口,一人不愿接受,所以只能这样别扭的僵持着。
“她在东院,老奴带您去”
安和有些失落。
对于那个女子,他的心里是感激的。可是要让他唤她夫人,他做不到。祭司府的夫人只有一个,那便是他家小姐。
走进东院,阿无将小狐狸塞到春来怀里,才往内院走去。
赤怜自然是不情愿的,举着爪子就要往春来手臂上挠,最后被赤焰将手脚给绑了起来才老实了。
只是苦了春来,望着怀里眯缝着狐狸眼瞧着自已的主子,她恨不得现场刨个坑将自已给埋掉,也好过受这眼神的凌迟。
东院的内殿房门半开着,阳光透过房门的缝隙打在昏暗的房间内,在地上投下一道光影。
房间内窗户紧闭,昏黄的烛光下一清美女子半卧在床榻上。
她的手里捧着一本书籍,不知道是不是看到了疑惑的地方,她秀眉微凝,手指停在纸张上一直没有翻到下一页。
“夫人怎的不去院子里看书?光线太暗对眼睛不好”
房门被推开,随着阿无的跨入,那一道光影无限扩大,最后将整个内殿照亮。
“习惯了”
榻上的人抬起头,当看到是阿无时,那双沉静的眸子明显一亮。
“小九,你还要同姐姐打这样的哑谜吗?”
她哪里是什么夫人,原清浅苦笑。
她将她从暗室里带了出来,她将她推入了众人的视野,如果到现在她还不清楚她的身份,那她还真是眼盲心瞎。
“阿浅,现在你是自由的。你可以选择离开天黎,做回真正的你,也可以选择继续留下来当玄九歌。玄烨他……会庇护你一生无忧”
她既然被认定为恶,那清浅便是善。阿无相信只要不危及到天黎王朝的安危,玄烨都会护她安稳。
虽然他最后弃了她,可是阿无从不否认曾经被他温柔呵护的那些岁月。只是他有他的责任,她也有她的命数,天意如此,怨不得谁。
离开吗?离开了她能去哪里?二十几年,她唯一熟悉的地方便是暗室和祭司府。
留下吗?留下来她又如何能安心的顶着这个不属于自已的身份过完一生?
况且,即便是那位大人不说,她也知道他不喜任何人占据着这个位置。
“小九,你为什么要这么做?你这样会伤了大人的心”
原清浅不明白,他宠她世人皆知,她为什么还要离开。
若是之前,阿无肯定会毫不犹豫的反驳:我只是如他所愿,他高兴都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难过!
可是现在,她听过了玄烨昏睡时那一声声阿九,见过了昨日她要与他和离时他眼中的沉痛,她有些不确定了。
“你不在的这六年,大人有时候会将我唤来,让我陪着他在院子里坐坐。虽然他什么都没说,可是我知道,他在思念你”
原清浅顿了顿,似是有些感叹。
“这世间什么都可作假,什么都能掩藏,唯有深情和爱意假不了也掩不住。”
原清浅的话让阿无有些动容,可是一想到那刨骨之痛和六年里的暗无天日,那份动容又化成了更深的痛苦。
“阿浅,你说得不对,这世间什么都可作假,唯有亲眼看着这春华秋实,冬雪夏阳才是真的”
阿无拉着她的手来到院子里,她双眼直视着太阳,轻声呢喃道:有光真好,有风真好。
原清浅虽然不明白这和那位大人有什么关系,但是对于阿无的这句感叹,她也由衷的共鸣。
有光真好,有风真好……
玄烨接到消息赶过来的时候,就看到那个女子仰着头直视着太阳,阳光撒在她的脸上,可她的眸子却黑得透不进一丝亮光。
明明是在他怀里长大的孩子,明明他们曾经那般的亲密,可是他为什么就是看不透她的心?
阿无一低头,便看到了站在远处的玄烨。两人就这样隔着阳光对望着,好像这一刻时光静好,两人之间的隔阂也暂时得到了消解。
“什么时候回来的?”
玄烨的声音很平和,好像昨日阿无并未对他咄咄相逼。
那样自然而然的一句问话让阿无有些恍惚,恍惚中她好像又回到了小时候。她贪玩晚归,师父站在门口堵住她,他温和责问,他装傻充愣。
“有一会儿了”
此话一出口,两人都怔住了。
阿无别过头,再回过头时又恢复了之前的那种疏离。
“本宫过来看看夫人,原丞相就这么一个女儿,祭司这次应该能照顾好她吧?”
阿无相信玄烨的人品,可是,她还是想要得到他的承诺。毕竟有光的地方就有阴影,她不允许清浅有任何的闪失。
“你是觉得,我以前没有照顾好她?”
玄烨低头看着阿无的眼睛,声音很轻很轻,也不知道是在问眼前的人,还是在低喃自问。
阿无眼中的痛苦、挣扎、嘲弄一一略过又稍纵即逝,最后都归于一片漆黑沉静。
“妻妾相争这种事也常见,但是本宫相信,这种事不会发生在祭司府”
她伸手从旁边树上折下一株白玉兰,送到玄烨的面前,声音平平淡淡却重重的捶进玄烨的心里。
“阿九,你是在怪为夫?”
阿无眼中的情绪彻底刺伤了玄烨,他眼神一暗,伸手就握住了阿无的肩膀。
眼前红影一闪,阿无回过神来就看到小狐狸不知什么时候挣脱了赤焰,正兹着毛狠狠的咬在玄烨的手腕上。
“还不将这不听话的东西给本宫带下去!”
她心中一慌,扯着它的后脖颈就重重的往春来的方向甩去。
“安叔,快将药箱拿来”
看着玄烨被咬得血肉模糊的手腕,阿无急忙从怀中取出手帕替他包住。
“阿九,我没事”
玄烨眼中的寒意在那一声安叔中被彻底抚平,他伸手覆住阿无的手背,语气温柔。
看着主子被扔了过来,春来慌忙伸手去接,却是被那狐尾用力一扫给挥到了旁侧。
失去了春来的卸力,赤怜的身子重重的撞落在旁边的树干上,呕出一大口鲜血。
原来那个男子在她心中竟然这般重要,重要到她可以为了他对自已下这么重的手。
看着远处双手交握的两人,赤怜只觉得心痛如绞。可是即便如此,他还是奢望着能得到那个女子的回顾。
他多想告诉她:阿无,我也受伤了,我也好痛,你能不能也回头看我一眼?可是他知道,那个女子的眼里此时看不见他。
九条狐尾无力的垂落在身后,赤怜耷拉着耳朵独自往院外走去。阳光热烈明媚,那个小小的身影孤寂又悲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