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卿阅闻言面色也变了,不怪拾翠气愤,往日里粮价一般稳定在五十文一斗,一百文已经是高价,更何况短短三日涨到了两百文。一个普通农户的收入根本不足以买那么多的粮食维持生计。
水患已经叫百姓生活顿困不堪,这种哄抬粮价的行为无异于雪上加霜。
“州府不管吗?”稳定粮价就是稳定人心,大邺向来重视农事,怎么会任由这种行为?
“我听人说,那曹氏是与州府勾连,往日就横行霸道,多少人受了不公告进衙门,轻则轰出来,重则一顿打,如今大家都是能避则避,谁还敢去触这个霉头。”拾翠撇了撇嘴。
姜卿阅不由得握紧了手。
泌阳离颍川这样远已经乱成了这副样子,那受灾最严重的淮安又是怎样的呢?
姜卿阅勉力压下心中的愤怒,她沉着脸思考了片刻,突然抬头:“我记得商家在泌阳也是有铺子的是不是?做的什么生意?”
“是,就在城南,做的是药材生意。”拾翠道。
姜卿阅的目光亮了亮:“明日我们一起去看看。”
“是。”
隔日,马车早早地在客栈外头等着,姜卿阅用过早饭,就出了门。临上马车前,她微微抬眼往客栈对面望去,那几个乞丐依然在。
“姑娘在看什么?”拾翠顺着姜卿阅的目光望出去。
“没什么,走吧。”姜卿阅抬脚上了马车,直奔城南。
到了城南的商家商铺,出乎预料的是门口竟然排起了长队。姜卿阅有些诧异,走近了一看,药铺临时划出一块区域,卖粮,五十文一斗!而一旁卖药的柜台却甚是冷清。
姜卿阅抬脚进了铺子,柜台里伙计连忙迎了过来,笑问:“姑娘可要买药?”
姜卿阅摇摇头,表明了身份,伙计不敢怠慢,立刻去寻了掌柜。不一会儿,伙计带着掌柜的去而复返,掌柜是商家的老人,是见过姜卿阅的。
“见过王……”掌柜的见了人想要行礼,又瞧着人员嘈杂,恐生事端,连忙咬住话头,只恭敬地叫了一声:“表小姐。”
姜卿阅点点头。
“里面请……”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掌柜的将人引到了里头。
伙计进来上了茶,又退了出去。
“淮南水患,行路艰难,表小姐怎会到了泌阳?
“大雨连绵,我忧心祖母和舅舅,想去扬州探望,不想道路被封,暂时被困在了此处。”姜卿阅解释道。
“原来如此。”掌柜的点点头,又叹了一口气:“表小姐来得不巧,若是能早几日,正好能与少东家碰上。”
“舅舅来过泌阳?”姜卿阅又惊又喜。
“是,前一段日子,少东家率队冒雨来送药材。在泌阳停留多日,七日前才离去。”掌柜地说道。
“舅舅可好?外祖母可好?”
“少东家和老太太都好,扬州受此次水患影响较小,表小姐不必担心。”
姜卿阅闻言稍稍安心了些,还想再说什么,外头传来吵闹声,掌柜的连忙起身:“表小姐慢坐,老朽且去看看。”
“你去忙就是。”
掌柜的推门出去了,姜卿阅端起桌上的茶盏抿了一口。外头的吵闹声越来越大,传进来,姜卿阅凝神听了个大概,原来是米卖完了,没有买到的人不愿意,便闹了起来。
过了好一会儿,外头才平静下来。掌柜的推门而入,一脸的歉意:“叫表姑娘久等了。”
“无妨。”姜卿阅摆了摆手,有些好奇:“这铺子原本做的是药材生意,如今怎么会卖起粮来?”
“表小姐有些不知。”掌柜地叹了一口气:“这场大雨没下几天,泌阳曹家就已经开始屯粮。少东家随商队来泌阳,看出些端倪,以防万一,暗地里也开始购粮,然而终究是晚了一步。所购之粮寥寥,少东家临走前说过几日会从扬州运粮过来,可是如今大路不通,粮食迟迟不来,先前屯的粮眼看越来越少,为了维持长久,我们只能每日限量来卖,往往不到中午就卖光了,许多人买不到粮,就只能饿肚子……”
“我听闻如今城中粮价已经涨到两百文一斗,如此乱市,苦的可是灾民。卖粮又不是一锤子买卖,商户理应爱惜羽毛,何故整个泌阳跟着曹氏一同涨价了?”
“那曹氏是州府的小舅子。此次粮价上涨,他自已抬价不说,若是哪个商户没有跟着他一起抬价的,隔日便会指使人到店里一通乱砸。旁人恐于他的权势,不得不跟着一起涨价,如今整个泌阳,粮价都是曹家一人说了算。
若是大家都卖五十文,他自已卖两百文,那叫乱市,可如今整个泌阳粮价都是两百文,便治不了他乱市之罪。”掌柜的笑容的有些苦涩:“昨日那曹氏还来我们铺子门前叫骂,说乱市是我们,这世道黑的倒成白的了……”
“舅舅此刻有心无力,倒为难掌柜的了。”
“表小姐不必担心,曹氏不过是泌阳的地头蛇,比不得咱们商家在全国都是说得上话的,说起来也是沾了小姐的光,小姐如今是晋王王妃,那曹氏即便如此跋扈,也只是叫骂,却也不敢真的砸了摊子。再则我们的粮食实在是少,难以撼动曹氏的影响,若是过几日少东家将粮运进了泌阳,那个时候,曹氏怕不会这般好说话了。”
掌柜所言不虚,强龙难压地头蛇,商家若真的将大量粮食运进了泌阳,曹氏绝不会坐以待毙。
姜卿阅拧着眉,心中思索着。外头轰隆隆的雷声传来,听起来,是又要下雨了。
姜卿阅站起身来:“今日打扰掌柜了,天色不早,这就告辞了,我就住在平安客栈,若是有舅舅的消息,万望告知一声,多谢。”
“那是自然,送表小姐。”掌柜的躬身,将人送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