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什么,这不是你求来的吗?”云归砚终是放开了手,站直了身子,退了两步。
姜卿阅眸光微闪,若是他心软了,她是有机会就刚才他欺负人讨些利息的,还得要他一句保证。
于是,姜卿阅凭着这点子悲伤,无声的泪落了一脸,云归砚薄唇抿成一条线,手握成拳,在背后越握越紧。
“你……”云归砚刚开口说了一个字,姜卿阅便将手中的檀木盒子掷了出去,打在云归砚的袍裾上,又滚落在更远的地方。
“为什么都要欺负我?我做错了什么?我父亲又做错了什么?姜家自祖父一代,为国征战,世代忠良,从无二心。
父亲死得不明不白,大理寺草草结案,兄长被调回北疆。我孤身一身,留在燕京城中,费尽心思为父申冤,幼弟遭人暗算险些丧命,于家二哥不过帮我查一下卷宗,便被调离燕京。
伯爵府尚且如此,我更是孤掌难鸣,难以为继。只好以身入局,挟恩图报,强求来王妃之位。若不是走投无路,断然不会出此下策。
或许我的行为不够磊落,可是当初王爷亲口承诺会不遗余力帮姜家一次,如今怎的又来欺负人?”不是厉声质问,却平静得近乎绝望,借了半真半假的眼泪说出来,说到最后,真的惹了姜卿阅伤心起来。
云归砚拧着眉头听完姜卿阅的质问,心里头像是被塞进了一团棉花,闷得紧。
好半晌,姜卿阅渐渐止住了眼泪。云归砚捡起地上的檀木盒子,递给姜卿阅,姜卿阅不肯接,他只好将檀木盒子放在枕下,又来到姜卿阅的身侧,坐了下来。
“你不过想要我一句承诺,何必哭成这副模样?我不动你就是了。”云归砚轻叹一口气,道。
“果真?”姜卿阅心下一动,抬起头,红着眼睛看他。
云归砚此刻心里清楚,这本就是姜卿阅半真半假的一场戏,可是他已经没有办法不点头,因为那些质问,那些委屈,都是真的。
“嗯。”云归砚想了想,又盯着姜卿阅,目光有些热:“除非你愿意。”
姜卿阅得了保证,才松了半口气,听了后头这话,后半口气又提了回去。
“歇息吧,明日还要进宫谢恩。”云归砚已经错开了目光,看了看满床的零碎:“我叫她们进来收拾一下,净室后面有浴池,你先去沐浴。”
姜卿阅看了看天色,点点头,唤来了拾翠,去了隔壁的净室。等她换了衣衫出来,云归砚正坐在床边,换了一身月白中衣,发尾还有些微微潮湿,看来是在别处沐浴过了。
拾翠退了出去,合上了门。姜卿阅站在那里,经过刚才一番哭闹,如今再看他,竟有些尴尬。
云归砚起身,往烛火那边走:“你睡里面吧。”
“好。”姜卿阅爬上了床。
云归砚熄灭了烛火,又来到床榻前,和衣躺下了。黑暗中,安静地能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不仅如此,还有姜卿阅沐浴过后的玫瑰香气,一股一股地随着身体的热气飘过来。
云归砚翻了个身,面朝外:“睡吧。”
姜卿阅翻了个身,面朝里:“嗯。”
姜卿阅实在是累,不多一会儿,呼吸声渐渐平稳,云归砚听了半晌,又轻轻翻身过去,他目力极好,看着她柔顺的发和一段雪白脖颈,目光幽邃。
翌日,云归砚和姜卿阅起了个大早,进宫谢恩。
马蹄哒哒,两人相对而坐。
姜卿阅一身绯罗蹙金吉服,绾了飞仙髻,金海棠珠花步摇。
云归砚一身鸦青色云气如意锦纹直缀,白玉冠,青玉簪。
倒是十分相称。
云归砚靠着马车闭目养神,直到宫门前,才睁开眼睛,他瞥了姜卿阅一眼,率先弯腰出了马车。这是姜卿阅第一次进宫,心中难免紧张,她深吸一口气,定了定心神,掀开了车帷。
云归砚站在下面,朝她伸出了手。
姜卿阅愣了愣,仍是搭上了那只手:“多谢。”
“皇兄宽仁,问你什么答什么就是,不必紧张。”二人并排走着,云归砚叮嘱了一句。
“恩。”姜卿阅点点头。
两人往勤政殿走,走到半路却见李良玉一路小跑而来。
“见过王爷,王妃。”李良玉远远地行礼,将二人拦下了。
“公公这是?”云归砚问道。
“陛下下了朝正与大臣们议事,现下怕是见不了王爷了,特吩咐奴才,领王爷王妃去娘娘那里。”李良玉笑道。
“如此,便有劳公公了。”
于是云归砚和姜卿阅,又在李良玉的引领下,半途改了道,往永安宫去了。
皇后正在殿中修剪花枝,听闻两人前来,不慌不忙地又剪去一段:“让他们进来吧。”
“臣弟携王妃特来谢恩。”云归砚躬身行礼。
姜卿阅本跟在云归砚的身后,此时往前一步,与云归砚站到一处,道:“臣女见过皇后娘娘,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左右瞧了花枝,觉得好了,才放下手中的剪子:“起来吧。”
“多谢娘娘。”
“赐座。”
云归砚与姜卿阅坐下了,皇后身边的贴身侍女收起了剪刀,捧了修剪好的花枝,放到一旁的花几上。
“抬起头来,给本宫瞧瞧。”皇后坐在上位,道。
姜卿阅微微抬起了头。
皇后打量了姜卿阅一番,缓缓道:“姜家姑娘果然不俗,怨不得归砚特求了陛下的旨意赐婚。”
“娘娘谬赞。”姜卿阅低垂眼眸。
“可不是本宫哄你,那日他跑到勤政殿,说什么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非你不娶,这一片痴心,叫陛下也拿他没有办法,只能由他。”皇后隔空点了点云归砚,笑道。
“娘娘莫要取笑臣弟了。”
“如今知道不好意思了吗?当初你来我宫里,硬要求那顶凤冠的时候,怎么不见你不好意思。”
“皇嫂,这才成亲第一日,你什么都说与她听,以后怕是要恃宠而骄,不服管教了。”云归砚眉目间是温柔的无奈。
“那本宫不管,这都是你求来的。桩桩件件,哪一件冤了你?”
话至此,连一旁上茶侍女都忍不住轻笑,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
皇后端起茶盏抿了一口,目光又落在姜卿阅的身上:“姜家与晋王府素来无交往,本宫有些好奇,你是何时叫他动了凡心?”
姜卿阅端着茶盏的手一顿,眸光微闪,笑了笑:“叫娘娘见笑了,臣女九岁时就见过王爷了。”
“哦?竟有此事?”
姜卿阅将九岁那年与晋王初遇的事大概说了说。
“原来如此,能叫他吃闷亏的人不多,这么多年,心里头必定惦记着。”皇后娘娘笑了笑,抿了一口清茶。
姜卿阅心头微松,放下手中的茶盏,却又听得皇后又问了一句:“只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