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卿阅躲在神像后面的帘幕里，周身都是发霉和尘土的味道，她尽量缩着身子，连呼吸也放缓，可心跳得太厉害，扑通扑通，一声一声，灌进姜卿阅的耳朵里。
脚步声在帘幕前面停了下来，破庙再次安静下来，冷风不断从窗户灌进来，吹得帘幕微微摆动，在姜卿阅的身上扫来扫去，她不由得咽了咽口水。
忽而，帘幕被掀起来，姜卿阅想都没想，紧握匕首用尽全身力气刺了下来，然而手腕在半途中就被握住，另一只手也被压在身后，动弹不得，无望之际，姜卿阅只能朝着嘴边的人咬下去，她这时候神志已经开始模糊，连牙齿都发软了，她那样用力，身前的人却动也不动，握着她的手更加用力了。
“就这点本事了吗？”熟悉的冷冽的声音响起，在这个破庙里就像救赎一般。
姜卿阅回神，仰着头看着身前的人，可是庙里太暗了，只能借着屋顶落进来的月色瞧出一个模糊的轮廓，她不敢相信，哑着嗓子，不确定地唤了一句：“云归砚？”
这是姜卿阅头一回直呼云归砚的名字，实属僭越。云归砚垂眼，只轻轻地嗯了一声。手顺着姜卿阅的手腕往下，去取她手上的匕首，却摸了一手的黏腻。
云归砚一滞：“受伤了？”
姜卿阅哼了哼，云归砚弯腰将人抱起，抬脚出了破庙，东离他们等在外面，借着火把的光亮，才看清姜卿阅掌心有一道不浅的伤口，还往外流着血。
“东离！”云归砚的声音已经转冷。
“是！”
东离取了水，止血药和纱布来，云归砚接了过去，先用水冲掉姜卿阅掌心的脏污，然后细细擦干净了，最后抹止血药的时候，姜卿阅疼得直发抖，比她受伤的时候还要疼。
她用力缩着手，云归砚却不肯，稍稍用力，她就再也抽不动手。云归砚药抹得细，姜卿阅整个人都疼得从昏沉中清醒了。
“好疼……”她的嗓子本来就哑，带了哭腔，尤其显得可怜。
“忍着！”云归砚心里压着一口气，手上不停，出言嘲讽：“几日不见，姜姑娘真是越发出息了。单刀赴会，勇气可嘉啊。”
姜卿阅不吭声。
“嗓子还没好，手又伤着了。”云归砚包扎好了伤口，看着依然缩在自已怀里的人，唇边一抹凉薄的笑，语气不善：“下次呢，又准备怎么伤，我好叫容岁提前准备。”
“我不是一个人，我有后援。”姜卿阅闷闷地小声解释了一句。
“什么……”云归砚话音未落，林间袍裾翻飞，百御缓缓而落，走近姜卿阅，看了一眼她的手，目光一寒，又垂下眼眸，低声唤了一句：“主子。”
“你来得可真是及时啊。”云归砚看着百御微微眯了眯眼，话说得轻慢，冷厉却掩不住：“你再晚来一刻，就直接能给她收尸了。”
百御身形一滞，没有说话。
“言钰呢？找到了吗？”姜卿阅看着百御，连忙问道。
“找到了，已经送回府了。”他追上了那送信之人，从他口中逼问出姜言钰的下落。人在学堂，青川被人打昏了，两人都被关进了杂物间，他救了人出来，这才耽搁了时间，来迟了。
“是属下来迟了，请主子责罚。”百御单膝而跪。
姜卿阅摇摇头，这不是百御的错，这背后之人的目标一开始就是她，姜言钰不过是个引子。
“不是你的错……”姜卿阅话还没说完，后背忍不住地痉挛，她又将身子缩了缩，云归砚伸手一探，汗水已经将她的后背浸湿了，他脸色一沉，伸手将人捞了起来，抱在怀里。眼尾扫了一眼被按住的那几个撞门的男人，眼底寒霜渐起：“留活口。”
他要亲眼看看，究竟是谁，这般好手段。
“是。”
云归砚为了快速赶来，弃了马车，骑马而来。现下，他只得一手握住缰绳，一手将人按在自已的胸口，姜卿阅连挣扎的力气都没有了，窝在他的怀里不住地抖。云归砚声音沉沉：“回城！”
百御沉默地跟在后面。
云归砚直接将人带回了晋王府，连夜传唤了府中的大夫。
大夫给姜卿阅诊了脉，眉头深皱，看了一眼晋王的脸色，斟酌道：“看这位姑娘的症状意识恍惚，浑身无力，怕中的是软骨香。”
“可有解？”云归砚问。
“这软骨香不是毒药，故而也没有解药，只要熬过这股劲，明天早上自然就好了。”大夫答道。
晋王看了一眼姜卿阅苍白的脸，蹙了蹙眉：“她一直发烫，就这么熬着？身体可受得住？”
“用冷水擦擦，可缓解些。”大夫言毕又有些犹豫：“只是一冷一热，难免风寒。”
“没有别办法了？”云归砚又问。
大夫摇了摇头。
云归砚挥挥手，大夫退了出去。云归砚看着已经不甚清醒的姜卿阅，汗水叫她鬓边的发已经浸湿，黏在她雪白的脖颈上，她许是难受得厉害，手里攥着锦被，骨节都发白了。云归砚唤来了丫鬟，吩咐道：“将她的衣服换了，再打些水来，给她擦擦身子。”
“是。”丫鬟应声点头。
云归砚起身往外走，打开了门，又顿住，补了一句：“用温水。”
“是。”
云归砚回了自已的房间，房中的热水已经备好，他褪去衣衫，将自已泡进热水里，连日赶路的疲乏渐渐消散。他单手撑着额头，想起明日要进宫觐见，一手在浴桶的边沿一下一下敲，氤氲的热气，遮住了他的面容，只模模糊糊地看见他唇边冷漠的笑意：“这趟北疆之行，收获还真是不少啊……明日进宫不知又会有什么热闹。”
水渐渐凉了。云归砚起身，衣架上搭着干净的衣服，他才穿了中衣，还未系带，领口松松垮垮的，一旁的小铜镜照出他锁骨下面的一圈红色。
云归砚抬手抚了抚，又想起昏暗的破庙里，温香软玉的身子扑了他满怀，滚烫的鼻息从他的胸口往里钻，挣扎无望之际，张口咬了他。
云归砚眸光微暗，却面无波澜地拢好了衣衫。
云归砚换好了衣衫，来到外间，召来东离：“人怎么样了？”
“那软骨香好生厉害，姜姑娘今夜怕是有得熬了。”东离摇摇头道。
云归砚拧着眉，站起身来：“本王去看看。”
东离看着云归砚的脸色，忍不住劝道：“王爷，时辰不早了，连日赶路辛劳，您明日一早还要进宫面圣，早些歇息吧，姜姑娘那边属下会吩咐好好伺候的。”
云归砚没有说话，凉凉瞥了一眼东离，然后越过了他向外走去，东离只能跟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