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归砚回到楼上的房间,一开门就看见八仙桌上放了两盒糕点。他微微一顿,看向东离。
“是……是姜姑娘刚才让人送过来的。”东离想了想,又道:“是蟹黄酥。”
云归砚不喜甜,唯一能吃两口的糕点便是蟹黄酥了。可是这事,姜卿阅怎么会知道。他看着东离,瞧得东离后脊直发凉。
本以为经过这些天的相处,王爷与小姑娘之间面上已经算是十分融洽,姜姑娘更是瞒天过海,替王爷成功遮掩行踪。下午的时候姜姑娘要去逛街市,可能是出于礼节,问了他一句王爷需要些什么。他就说了一句王爷喜欢蟹黄酥。
不想……
“下不为例!”云归砚声音沉沉。
“是!”
云归砚掩上了门,扫了两眼那糕点,没有停留,直接进了内间。
第二天一大早,天还蒙蒙亮,姜卿阅就已经起身,客栈大堂准备好了早饭,她刚出门就看见云归砚已经坐在那里。
“王爷早。”姜卿阅走了过去。
“嗯。”云归砚应了一声,点了点身边的位置:“坐。”
姜卿阅想了想,在云归砚身边坐了下来。客栈的早饭准备得丰盛,二人吃着早饭,一时间谁也没有说话。吃到一半,客栈门口传来动静。东离出去看了看,不一会儿将人带了进来。
“王爷……”东离有些欲言又止。
“怎么了?”云归砚没有回头。
“是刘继塬刘知府,他送了些东西来。”东离硬着头皮道。
“什么东西?”云归砚吃得差不多了,放了下筷子,又端起了一旁已经晾凉的汤。
身后的许久没有传来东离的声音,云归砚这才回头看了一眼东离,东离面露难色,讷讷道:“是几个人。”
姜卿阅和云归砚手上同时一滞。
游船的事刘继塬心知肚明,却也只能揣着明白装糊涂,明面上不敢提,暗地里怕是要投其所好来表表忠心。
这出戏,怕是要接着演……
“叫人进来。”云归砚回过头来,面色如常道。
不一会儿,刘继塬的心腹阿四带着几个人来到了客栈大堂。云归砚目不斜视,举止儒雅地继续吃早饭没有开口。
“王爷金尊玉贵,北疆之行辛苦劳累,身边若是没有个合心意的人伺候怕是不妥。这是我家老爷从府里挑的几个人,心思细腻,手脚勤快,王爷瞧瞧,若是又勉强入眼的,就留在身边,也算是她们的福分。”阿四谄媚道。
云归砚闻言,未看阿四,目光先是扫过姜卿阅,姜卿阅面上不显,可口中的那口包子,明显难以下咽了许多。
云归砚这才侧脸看向阿四身后的那几个人,前头是四个颇有姿色的女子,言行举止却不像是寻常人家的下人,眉眼的风情都是勾栏样式。
云归砚接着往后瞧,目光却顿住了,半晌没有说话。
姜卿阅察觉到了什么,她不由自主地也侧脸看去,一直看到最后面,她也愣住了,那最后面,分明是两个眼波含媚的娇弱少年!
姜卿阅艰难地回头,正好与云归砚四目相对,二人的脑中迅速闪过昨日撞上刘继塬的情形。
云归砚眼中渐渐升腾出凉凉的笑意,他看着姜卿阅,声音温柔又冰冷:“这可如何是好呢?”
姜卿阅自知理亏,低下头,不去看云归砚。
此时谁也没了胃口,姜卿阅僵坐着,眼尾瞧着云归砚的右手两指轻叩桌面,一下一下,都落在姜卿阅的心上,叫人心下难安。
姜卿阅心里面将刘继塬骂了八百遍,她如何都未曾料到事情会发展至此,若是真收下这批人,日日杵在云归砚的眼前,后患且不论,云归砚怕是要一怒之下将她丢在河津,北疆之行再无指望。
云归砚看着一旁几乎将要把脸埋进碗里的小姑娘,隐忍着怒气,这账他先记下了,以后有的是机会算。
如今棘手的是一旁的这几个人,若是一个不留,游船那出戏怕是白演了,徒惹人怀疑,可若是留下了,那就是在身边留了一双眼睛,终究是不妥。
云归砚正思考怎么办,一只柔软温热的手突然抚上他的手,云归砚一滞,叩动的手生生停下,大厅内寂静一片,呼吸可闻。
他缓缓转头,看向姜卿阅。
姜卿阅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红了眼睛,眼眶含了泪,眉头微微拧着,看着好不可怜。她声音哽咽道:“王爷可是想要将人留下?”
云归砚瞧着那双眼睛,眸色微暗,没有说话。
“昨日王爷是怎么同我说的,这才隔了一日便不算数了吗?”姜卿阅眼泪滑过面庞,她故作倔强地抬手抹去,将娇蛮与委屈演了个十成十,然后站起身来,半掩着面,快步走回了房中。
随着那声重重的关门声,众人这才回过神来,小心翼翼地看向云归砚。
食案上的那碗汤已经凉了,云归砚指尖碰了碰,又将手收回,这才看向阿四,目光有些冷。
阿四垂着头,那股无形的压力让他直冒冷汗,更不敢往上看。
“回去告诉刘知府,他的好意本王心领了。”云归砚说着站起身来,再未朝那些人看过一眼。
东离走过来,抬手对着阿四道:“请回吧。”
阿四连忙躬身告辞,又带着那群人,怎么来的又怎么回去了。
云归砚朝着姜卿阅的房间看过去,那房门依然紧闭着。此时,天色已经大亮了,街上开始出现行人。云归砚收回了目光,沉声吩咐道:“一刻钟后,启程!”
“是。”
自离开那日河津那日,直到金宁城,姜卿阅再也没有见过云归砚一面,只中间有一次,东离将那两提蟹黄酥送了回来。
拾翠坐在马车外,随口问了一句:“怎么,可是王爷不喜欢?”
东离看了一眼马车的帷幔,低声说道:“不是,王爷说姜姑娘这一路费心了,应多吃一些补一补。蟹黄最是醒神健脑。”
拾翠接过那两提蟹黄酥,送走了东离,自顾自地嘟囔了一句:“蟹黄什么时候有此等功效,我怎么不知道?”
姜卿阅坐在马车里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清楚,她眉眼低垂,微微抿着唇,一个手指挑开了小几上的青梅蜜饯罐子,捏了一颗塞进嘴里,咬的咔吱咔吱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