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两点,冯明辉拖着行李箱,跟在一身挺括的高定西装、带着墨镜的曾昱泽身后,走出机场。
他看了眼手机微信里不断跳出的红色未读头像,无奈地说道:“我们就这样把大小姐扔在吴城,会不会有点……不厚道?”
“那你可以回去,换吴娟过来。”
冯明辉嘴角微抽,快走几步打开前来接机的宾利车后门,“还是算了,吴特助是个女孩子,跟大小姐的话题会比较多,好及时安抚她。”
曾昱泽“嗤”了一声,弯腰坐进车里,“你以为曾安宁那小丫头是这么好欺负的?她在德国的前八年,要不是脑子聪明、手脚灵活,不知道死了多少回了。”
说起曾安宁在德国的生活,两个大男人都闭上了嘴巴,车厢里安静了有几秒钟。
“哎,你们倒是说完呀,那小丫头怎么了?”
问话的是宾利车司机,也是华泽地产鹏程项目部负责人,赵杰。
冯明辉坐在副驾驶位上,迅速转头瞥了眼后座已经闭目养神的老板,小声解释道:“她九岁开始在中餐馆、中医馆、宠物店、邻居家、同学家……打黑工,把能赚的钱都赚了。”
赵杰追问:“那怎么活啊死的?”
冯明辉:“柏林之前属于东德,虽是首都但发展不快,有些人思想偏激。她一个孤苦无依的亚洲小女孩在哪里,手里有点钱被骗被抢很正常。”
“啧啧……这么可怜啊,那她的家人呢?”
冯明辉又瞄了眼后座,他能说自已老板就是曾安宁的“家人”吗?毕竟那时候,曾安宁的名字已经在曾家的户口本上了。
“她家人忙,让手下的人照顾她,每月给她寄宿家庭2000欧的,结果不是推迟就是挪用,每年能给到一半就算不错了。”
赵杰猛的一拍车喇叭,“妈的,要是老子认识那狗屁家长,就一巴掌呼他脸上去!”
冯明辉:“……”
安静。
车厢里除了赵杰的喘气声,死一般的安静。
冯明辉也闭目养神。
“你知道她谁吗,就急吼吼跳出来要主持公道了?”曾昱泽平淡地问道。
“你们不是在说你的新助理,安宁吗?”赵孝杰又摁了下喇叭,“这妹子是你看上的?阿泽你终于铁树开花了?”
曾昱泽缓缓睁开眼睛,不困了。
他从身旁的公文包里取出晚上开会要用的资料,心无旁骛地看起来。
“喂喂,你干嘛吊我胃口?公司各大群里可都有她照片了,又漂亮又清纯,听冯特助这么一说,还贼可怜。你不追,那我可要下手了哟!”
赵杰在后视镜里瞪着曾昱泽,但见他完全无视自已,又用余光瞟向不发一言的冯明辉:“老冯,你也不老实啊!”
“呵呵,杰少,这年头老实人挨欺负,我可不敢丢咱董事长的脸。”
赵孝杰嗤了一声:“他有脸吗?他要脸吗?说好了我呆这三年的,结果都五年了,我老爹可是等着我回去娶媳妇抱孙子呢!”
“这次季度会议后你就麻溜回去,别再说什么小丽离不开你,小红又上吊了……”曾昱泽讥诮地说。
赵杰吹了个口哨,“你那助理给我留着,我五一后回集团报到!”
※※
一周时间,曾安宁与办公室的每个同事慢慢摸熟了。他们会分配给她一些不太重要,但可以熟悉底下子公司人员结构的工作。
曾安宁知道,这其实是经过了冯明辉,或者说是曾昱泽授意的。
华泽的员工食堂在大厦的57层,类似大学食堂,刷卡,并不对外开放。
周四中午,曾安宁、吴娟,还有一个秘书石开林一起吃中饭。
吴娟:“鹏城那里的项目竣工剪彩,连带着季度会议也在那儿召开。这次可能有红包哦。”
石开林:“吴姐,我们也有吗?”
曾安宁也看了吴娟一眼,知道她是个严谨的性子,不会随口胡诌,那就是红包有她的份咯,可自已纯粹是捡了个便宜。
果然,只听吴娟道:“以往的惯例是没有的。就像恒泽装饰去年交付了一个上亿的工程,但高总就没叫我们,那自然没有红包。”
“今天上午赵总也给咱们几个邀请函了,那应该就会多少表示一点。”
“欧耶!反正有的拿我就开心。安宁,你果然是我们的幸运果呢!”
石开林家是黔州苗族,总有些神叨叨的说法,还说算了曾安宁的五行,能够旺他们整个总裁办。
行吧,只要不是克他们,幸运果就幸运果。
这时候旁边走来了一个穿玫红色职业套装的女人,径直走到吴娟身旁,俯身在她耳边说着什么,眼神却一直往曾安宁身上瞥。
黑色的眼影让她显示出几分刻薄相。
“安宁,来者不善。”石开林用手肘撞了下曾安宁,用口型说道。
曾安宁点头,加快了手下筷子划米饭的速度。
那女人咬完耳朵,转身就走了,仿佛她们这有什么瘟神一样。
“吴姐,怎么了?”石开林小心试探。
吴娟看了眼一直很安静的曾安宁,叹了口气,“吃完再说吧。”
就这样,一顿饭高开低走,大家都没了心思。
在几人走出餐厅,等电梯的时候,她们三人又遇见了刚才那个玫红色套装女人。
她面向曾安宁,话说得非常直接,“那直接去我们法务部吧!”
吴娟把曾安宁拉到她身后:“夏经理,我想了下,这事得等冯特助回来才好办,毕竟与装修部的材料交接不是安助理的本职工作。”
“吴特助,我问过了,安助理不单单是你下面的,冯特助下面的事也交代她去办的。既然办了事情,那就得负责到底。”
夏经理态度极其傲慢,曾安宁倒是第一次看见华泽还有不给吴娟面子,直接开怼的,况且对方还只是个经理而已。
当然,她的话确实也不错,做了事就得负责,哪怕好意帮忙,帮了倒忙一样要拿人开刀。
“先进去说吧,这是电梯口。”曾安宁提醒道。
夏经理白了她一眼,“哼”了声走进电梯。
她转身将一条腿拦在电梯口,冷眼看着电梯外的三人。
“不进来吗?还要等冯特助或董事长回来再配合调查?”
电梯里已经有不少人催着关门,曾安宁一手拉一个,走了进去。
“吴特助,这是怎么了?”一人问。
“没事,有理不在声高。”吴娟回答得风轻云淡,但她眉宇间的愁绪,石开林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