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身被熟悉的气息包裹。她一时鼻尖有些酸涩,分不清是因为感冒,还是别的。
“好点了。”嗓子里像堵了团棉花。
裴迟低下头看她,有些不信,“那怎么声音这样?”
他垂下来的眸色很浅,在冰天雪地的映衬下,像块透明的琥珀。
语言系统出现了短暂紊乱,根本搞不清他怎么会这个时间,出现在这里。周初柠声音闷闷的:“……我本来就这样。”
羊毛大衣上沾了雪,她侧脸贴在他胸口,听他冰凉微湿的外套下,悠远沉着的心跳声。
裴迟亲了亲她的头发:“你的围巾呢?”
“围巾?啊,在贺斯炀那。”
周初柠这才想起旁边还有人。
离开展厅前,她在给最后一个客户写售后卡。贺斯炀帮她拿上了落在休息室的东西。
两个男人隔空对视。
周初柠移开环在他腰上的手,要放下去的时候又顺势被抓住了,十指交扣,握得很紧。
他音色很淡:“自已的东西不拿好,麻烦别人?”
贺斯炀笑了声,拿出背包里的围巾,往周初柠的方向递过去,“我的错。忘记还给周老师了。”
裴迟伸手接过来。
“柠柠丢三落四,多谢你照顾她。”
“我哪有?”女生不满抬头。
裴迟把围巾绕在她脖子上,声音低沉:“你哪里没有。”
一句话将三人的立场分割得清清楚楚,贺斯炀很懒地扯了下嘴角,“应该的。周老师是我的衣食父母呢。”
周初柠吸了吸鼻子:“明天还来做志愿者吗?”
“看我心情吧。”贺斯炀转身离开,朝背后挥挥手。
直到站到公寓门口的台阶上,裴迟收了伞,另一只手还抓着她没放开。
比她大一号的手,将她牢牢包裹,一起握在外套口袋里。
周初柠挣扎了下,“我要拿钥匙了。”
“在哪?”他问。
“这边,包里。”
裴迟拉开拉链,把她的钥匙挑出来,直接开了门。
七八十年代的老式住宅,公寓有一个弧形的阳台正对马路。虽然房子不新,但胜在暖气非常足。
但很快周初柠觉得有些太足了。
未及开灯的屋内,门一关上,她就被抵在了玄关柜上,连同柜子上那只法国古董白釉一起摇晃了下。
周初柠吓得心跳到嗓子眼,摸着黑伸手去扶:“小心点呀。这东西是房东太太的宝贝,打碎可要命了。”
裴迟搂着她的腰,声音悠然:“有这么夸张?”
“不止呢。我让房东太太把易碎品收走,她竟然说我没品味、不懂欣赏。”
见对方没反应,周初柠推了推他:“喂,你在不在听我说话。”
裴迟“嗯”了声,把她往怀里带,稍稍远离那张金贵的柜子。还没来得及站稳,头顶上方的阴影就覆下来,吻住了她。
手扶在她的腰上,这个吻来势汹汹,沉默而强势。
周初柠不由想到刚才,他站在雪中的那一幕,浑身上下透着冷寂。
好不容易找到换气的间隙,她细细的喘息还没平复:“……你怎么突然来了?”
黑暗中看不清彼此的神色,但裴迟的反常又很明显。空气中的紧张因子早就超过了暧昧本身。
他掌心贴在她的后颈,微微收拢,过于冷硬的温度,让她忍不住颤了颤。
“贺斯炀都能来,我不能?”他漫不经心地反问。
……也没说不能啊。
周初柠莫名其妙:“贺斯炀回瑞士参加婚礼,我们又不是一起的。”
空气凝固了几秒。
裴迟捏了几簇她的头发在指尖,把玩的动作既慢又缓:“你没跟我说。”
周初柠:?
这也不是非说不可的事吧?别说他们本就是假夫妻,就算真的……算了,什么真的。
她抿唇:“我忘了。你要真这么想知道,下次我会记得说的。”
裴迟不说话,揽着她,骤然转了个身。手臂垫在她和柜子中间。
将头埋在她的肩窝里,微凉的唇贴着她的耳根、又顺势吻在她的颈后,一直到肩膀。
另一只手也没闲着,贴着她的毛衣下摆,滑了进去。
周初柠没忍住抖了下。
粘稠的空气里,她声音哀怨:“你到底在门外站了多久?手也太冰了。”
裴迟没有回答这个“多久”,他亲了亲她的耳垂,声音沉哑:“你帮我捂。”
谁要帮他捂……一米八几的男人还用她一个女人的身体来捂手。
想抗议的话突然哑在嗓子里。周初柠被迫踮着脚,双手扶在柜子边缘,顺便用指尖顶住了那只法国古董白釉。
余下的时间里,她都在默念祈祷——千万,千万别掉下来。
因为时差,两人都醒得很早。
没有拉上遮光帘,雪色铺洒进卧室,给周遭一切染上柔和的白。
“退租好不好。”裴迟抱着她,低头咬着她的唇。
沉涩磁性的声线反复磨砺她的意志力。周初柠试图在狂乱的心跳里找回一点理智:“违约金很高。我同学在帮我找转租……”
唇还贴在一起。裴迟伸手摸她的脸,声音依然很低、很淡。
“我帮你付。退租吧。”
她没搞懂为什么裴迟这么坚持。不过这本就不是什么大事,她顺从地点头,“知道了。”
没睡醒的声音像一声猫叫。
裴迟分开她的双膝,向前,极致温柔地吻住她。
“柠柠好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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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刚擦亮就有人敲门。房东太太拿来了水果和面包,裴迟去开的门。
周初柠在里间洗漱,看到他从老太太手里接过竹篮。
因为还有退租的事要处理,她没有急着走,走到一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
老太太身上的大衣平整、讲究。香奈儿围巾在脖子上松松绕了两圈,脚蹬了双小高跟皮鞋。还是那么端庄、时刻注重仪态。
裴迟违约金付得干脆,她没有为难,用一口优雅的法语腔和他攀谈起天气、路况、还询问他离开的时间。
周初柠啧了声,她住在这里六年,头一回见她这么和颜悦色。
等人走了,她才洗漱完从里间出来:“房东太太转性了?”
“她不是一直这样么。”
裴迟把面包喷了水丢进烤箱,去厨房洗竹篮里的苹果和蓝莓。
周初柠愣了下:“……说得好像你们见过似的。”
厨房里水龙头被关了。静默一会,裴迟转过身:“六年前见过。”
烤箱上的倒计时滴答滴答,就像走在心上的秒针。
他端着盘子出来,顺手塞了几颗蓝莓到女生惊讶到微张的嘴里:“六年前你刚走没多久,我和何瑜来了趟日内瓦看外婆。”
他淡淡道:“也来看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