聚会散场。
程盐还在里面结账,其他人先走到了酒店门口。
周闻叡神色落拓,咬着烟,瞧了眼站在旁边的周初柠,“诶,有没有觉得你哥今天怪怪的。”
冷风吹过,风衣下的丝质连衣裙有些薄,周初柠缩了缩脖子。
“哪里怪。”
“不知道怎么说,刚才走他旁边,差点冻死。”
周初柠“哦”了一声,漫不经心说:“难道是出差见了趟世面,回来看不上故人了?”
“……”
正想再说几句,周闻叡的表情跟吃了苍蝇似的。
周初柠回头,撞进一双冷静、寡淡的瞳仁。明明一言未发,却压迫感逼人。
瞟了眼周初柠手中的大白熊,裴迟问了句,“回不回家。”
也不知道被听到了多少。
手里的东西突然烫手。四目相对,周初柠说:“回的。”
裴迟撤回视线,抬腿就往停车场走,完全没管后面的人。
彼此憋了口气,周初柠一路小跑才勉强跟上。她走得胸口冒烟,有些恼火。
“你走那么快干嘛?不想送我就直说啊!还有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没料到他突然停下。鼻尖撞上男人坚硬后背时,周初柠差点疼出眼泪。
裴迟完全没有哄她的意思。拉开副驾车门,冷着声音反问她。
“很希望我明天回来吗?”
冷淡狭长的眼底尽是黯色,“我来得不凑巧,破坏了你们的好事?”
周初柠气得发抖。
今天的事她完全是被动告知。连程盐都看出她已经拒绝了,裴迟看不出?
“有病就去治。”
她冷着脸,说完,转身就往反方向走。
是了。裴迟差点忘了,她周初柠就是世界的中心。
她在乎过谁,爱过谁,又对谁服过软。
情绪积攒到极限。
“砰——”,车门被男人大力甩上。
他快走几步,伸手将人拉了回来,重新抵回门边。随着掌心不断受力,相触的地方渐生痛意。
周初柠瞬间眼眶湿红。
“放开我!疯子!我瞎了眼跟你结婚,我明天就跟你离……”
话没说完——
一双唇覆了下来。
大手狠扣住她的腰肢和后脑勺,柔软相贴时,带着难以撼动的力量。
没有技巧,更谈不上温柔。
但足以让她在濒死的窒息感中,说不完剩下的话。
周初柠彻底傻了。双手僵硬垂落在身侧,甚至忘了推开。
连衣裙下裸露的小腿,蹭着男人西裤布料,被冷风激得发抖。
这个吻开始得毫无章法,结束得也仓促。舌尖还留着他惊人的温度,周初柠气得几乎要哭出来,“你……你疯了!”
裴迟垂下眼沉默。
动作停了,箍着她后腰的手还没松。额头相抵那刻,滚烫的鼻息缠绕着。
“你没资格说停。”
他声音沉哑干涩,
“无论你心里想的是谁,结婚证上白纸黑字,这三年你都是我的。”
“三年很短,你忍一忍。”
明明两人都处在怒不可遏的情绪中。不知为何,周初柠在他冰凉音色里,听到了艰涩。
她倏地抬头。
想一探究竟时,裴迟已然背过了身。
“上车,回家。”
从过于激烈的状况一下拉回现实。周初柠一时无言。
讨厌莫名其妙被误会,她终于说:“我没想着谁。这点契约精神还是有的,至少婚姻存续期间,我不会做出让你丢脸的事。”
大白熊不知道什么时候掉在了地上。裴迟弯腰,捡起来扔进后座。
他双手插回兜里,神色漠然,好像刚才激烈亲吻的人不是他。
“明天搬家。”
“既然这么有契约精神。”
-
有些理亏的情况下,搬家似乎成了一种“即时补偿”的手段。
第二天一早,助理带来了几个人,“周小姐,等您收拾好了,他们帮您搬上车。”
说完,他看了眼周初柠的神色,又补充:“老板说,收拾不完也没关系,到翠湖湾再买。”
“……”
裴迟果然知道她会找什么借口拖延,把后路全给她断了。
刘姨刚买菜回来,看到家里来了好些人,有些诧异,“初柠小姐,你要搬走吗?这是搬去哪儿啊。”
她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刘姨,她结婚了,对象是裴迟,现在还要搬到人家家里去同居。
无论哪句听起来都很匪夷所思。
只得挑了一些看似没毛病的话来解释。
“……搬去我哥那儿。”她说,“方便些。”
刘姨松口气,把手里的菜放回厨房,“也好,这么大个宅子怪冷清的,兄妹俩有个照顾是最好的。”
单纯如刘姨,同居的原因居然只能想到“相互照顾”。神色里还颇有几分欣慰。
等人搬行李的功夫,刘姨给周初柠盛了碗牛乳羹。
她捧着碗,低头喝了一口。
“是小时候的味道。我一哭,您就用牛乳羹哄我。”
刘姨笑了:“后来太太走了,牛乳羹也不顶用了。你半夜哭着不肯睡,都是大少爷哄的。”
“我哥?”
时间太久,她确实记不清了。
她只记得沈秋嫦走后,周绍平也不常回家。她常常因为害怕,半夜去扒拉裴迟的房门。
裴迟睡觉有锁门的习惯,但她知道钥匙在哪里。好几次把男生惊醒,他站在床边,看见贴着床沿睡觉的周初柠,冷声让她回去。
女孩始终背对他。蜷着身体,不动也不说话。十一岁的周初柠已经很会装睡了——至少她自已是这么认为。
临走前,刘姨送她出门,突然说,“你们俩……挺不容易的,以后好好的。”
周初柠没说话,只点点头。
没体会过什么亲情的人,对过于直白的真情流露,偶尔会展现茫然。将行李装好后,她快速上了车。
中午时候,周初柠随方琮到了翠湖湾。
市中心的顶奢大平层,和她之前住的云松园比,光是安保上就严格许多。
把周初柠的行李拿进屋子,收拾干净后,他说,“周小姐,有需要随时可以联系我。”
说来也怪,这个助理在她面前出现过好几次,周初柠还没问过人家的名字。方琮大概以为她知道,也没自报家门过。
周初柠只知道他的微信名是FC,朋友圈背景图是[退休倒计时]几个大字。
出于礼貌,她觉得有必要问一问,总不能每次都喂喂喂的叫。
“助理先生?我还不知道你名字。”
对方明显一愣,“啊,我叫方琮。王字旁加一个宗。”
话音刚落,他接了个电话便快步踏进电梯。周初柠几乎在听完的瞬间皱起眉。
方琮。
她在瑞士六年,每个月往她户头汇生活费的,就是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