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梁司南和他们告别后,仔细考虑了后会有期几个字的意思后,第二年一开春就跑了过来,赖在了北郡王府。说是既然收了徒弟,就得把徒弟带进门,顺便也研究一下怎么治疗皇甫岚脸上的皮肤。
皇甫岚身上的皮肤果然如梁司南所言,轻微的色素沉积随时间消退,没留任何痕迹。但脸上的皮肤,尽管梁司南翻遍医书,试了不少方子,却久久没有康复。梁司南不甘心,在一个月黑风高之夜,留了消息,说自已要去找一种古方里记载的草药,就不见了踪影。
一直到去年夏末,突然失踪了将近四个月的梁司南跟着外出办事的尹礼风尘仆仆的赶来,说幸得北郡王世资助,他得以实现了四处拜访高山大川的心愿。还顺便在南山之巅找到了古早医书中对烧伤后遗症有神效的一种草药。
梁司南经过一个月的不断试验,历经把皇甫岚差点彻底毁容,和被试验者数次不耐烦要放弃的压力,终于在一个丹桂飘香的中秋前夕,让皇甫岚摘下了面纱。
“你说怎么感谢我吧?”梁司南看着面对镜子喜极而泣的岚儿,嘴里小声说:“原来这个死丫头还挺好看的,难怪尹大哥对她如此偏爱。”
突然他头上被人敲了一下,“我没有你这么浅薄!”他扭头一看,一向不苟言笑的尹礼也满眼含笑的看着皇甫岚......
想到这里,尹礼用手支着腮,看着窗边正在逗鹦鹉的岚儿。她的皮肤白皙如玉,身材也变得亭亭玉立,俨然一个出尘脱俗的美貌女子。因为经历了从少女到成年变化最大的三年,她不但长了半头之高,体型也变得高挑纤细,一张脸从少女时期两颊微胖的圆圆脸变成了下巴略尖的瓜子脸。尽管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没变,但是眼神早已不是当年的天真与坦诚,变得沉着与冷静。不是因为知道她就是皇甫岚,很难将眼前这个清冷脱俗的尹清澜和那个娇憨可爱的少女联系在一起。
“尹大哥?尹大哥?”皇甫岚不知什么时候从书桌前走到了他的身旁,她站在那一瓶盛放的海棠花前,用手轻轻抚摸着那些小小的粉色花瓣,“那只鹦鹉不是你送我的吗?你不认得了?”
“父王说宁城哪里都好,就是没有澜儿陪他下棋,少了很多乐趣!”意识到自已失态的尹礼连忙微微一笑接上了刚才的话题。“这个鹦鹉还没学会说话吗?卖给我的人说它很好教的。”
“四海清平,四海清平!”仿佛是为了表明卖家说的并没问题,白色鹦鹉突然扇着翅膀说了两声,发音十分字正腔圆,尹礼,岚儿还有小丫鬟们都被逗的笑了起来。
“世子都进来这么久了,你们也没人倒茶。”正笑着的琉璃突然发现没人给尹礼端茶,连忙出去泡茶,顺嘴说了进来光顾着看鹦鹉说话的小丫鬟两句。那小丫鬟挨了吵连忙一吐舌头溜了出去。
看到屋子里没了别人,尹礼收了笑容说道,“岚儿,这次在宁城,听了个消息,不知该不该告诉你。”他说着用手将桌上的胭脂水粉不知是什么随手拿起一盒,打开盖子,眼睛却并没有看,只是看着岚儿,想要知道她对自已话的反应。
“玥明公主要下嫁镇南王府了?我知道!”皇甫岚侧坐在书桌前。海棠已然开到了最盛的时候,一阵清风吹过,无数花瓣随风飘落,仿佛下起了阵阵花雨,有一些花瓣散落在了书桌上,岚儿看到,用手捡了两瓣,放在手心里用指尖一下一下的戳着。
皇甫岚房中的书桌很大,一大半的地方都堆着码得整整齐齐的各色书籍,其中医书占了一大部分。桌子上还放着一个白底兰花的布包,里面装的是她练习针灸用的银针。然而最特别的莫过于书桌旁边放的一个绘制了精巧经脉穴位的木头人。
刚入府时她因为身份尴尬加上面部毁容自卑,几乎很少与人说话,只能靠看书和练习梁司南教她的针灸之术来打发时间,这木头人就是尹礼特意给她寻来的,北郡王府的下人们常说,这小姐人是和善的很,除了偶尔喜欢给人扎针这个毛病,没别的缺点,就是话太少。但是在尹礼面前,她还是愿意说话的。
“三年孝期已过,公主为了嫁给皇甫子安,等了这么久,婚事是迟早的事情。”说着她的心猛的揪了一下,这一天到底还是来了,虽然早都知道,也明知无法避免,可是真的到了眼前,心口还是一阵一阵的刺痛,像一根根细刺一下又一下的扎着最柔弱的地方,虽然不致命却让人难以忍受。
“我就知道大哥一回来就到我这里,估计是有什么事情,只是没想到公主的婚事拖到现在,按理说两个月前就已经过了三年的孝期了,这么沉的住气,不像她的性格。”皇甫岚说着突然想起曾经在御花园与玥明对峙的自已,那时候是多么的鲁莽与单纯,不由得苦笑了一下。
“已经过了这么久了,再难受也就只是心里刺痛而已,我果然已经放下了子安。”皇甫岚心里对自已说。
“你说哪个她?世袭镇南王的恩旨和赐婚诏书早在我们没离开陈家铺的时候就下了。只是因为要守三年重孝,婚事才一直等到现在。说起来也不是新鲜事,难怪你猜得到。”尹礼哂笑道。皇甫岚并没有像他想象的那样失神或者流泪,也许她已经放下了。
“对了,我来还有别的事情跟你说,差点忘记了。随从告诉我,西山寺的芍药今年有一片开的早,你喜欢的话,我明日推了别的事情,陪你去赏花。”尹礼怕就着这个再谈下去,皇甫岚难免会多想,忙转移了话题。
.......
西山寺虽然不像宁城南觉寺一样有慧明大师那种得道高僧坐镇,可也是北郡最大的寺院,善男信女众多,香火十分旺盛。
尹礼和岚儿没有带随从和丫鬟,只两人信步来到了西山寺,“这样做个普通百姓,也没有什么不好。”尹礼看着穿着一身寻常衣裙的皇甫岚,笑着说。
“寻常百姓出门不会带着剑。”岚儿看着一身深蓝色便袍,腰里系着黑色布制腰带,手里却拿着随身的龙泉宝剑的尹礼笑着说道,这时一个急着找孩子的男人突然从她身边跑了过去,把岚儿撞了个趔趄,尹礼见状忙用手拉住她,直到进寺院都用胳膊护着,怕她再被人撞到。
这天是三月十六 ,准提菩萨的生日。加上春日阳光明媚,寺院里摩肩擦踵,前来烧香拜佛之人络绎不绝。大雄宝殿如来佛祖居中,文殊普贤菩萨分坐两旁,各自案前都供奉了各色精致点心,应季花果。另外地上还各放了三个蒲团,方便信众叩拜。只见那善男信女,或举香过头,嘴里喃喃自语,或双手合十,跪在佛前暗诉心愿......氤氲的轻烟袅袅向上,佛祖塑像宝相庄严,双目向下俯视众生,似乎在倾听众人的心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