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里十分安静,皇甫岚四周看了下却没有看到秋月的身影,“也许在内屋”,她心想,就向里屋走去,经过桌子的时候,脚踢到一个什么东西,一低头,竟看到秋月倒在桌下,因为桌子阴影挡着,她竟没看到。
“母亲!”她心头猛一惊,连忙两步跑到了母亲的屋里,一掀帘子,皇甫夫人已经一根白绫悬在了屋梁之上!
“人呢,来人呐!”皇甫岚大喊道,她顾不上伤心,随手拉了凳子站在上面想把母亲救下来,可是她力道不够,一转身还从凳子上摔了下来。她正要扶起凳子,却又看到外屋突然起了火,“来人,救火!”她正喊人之时,后脑一阵剧痛,倒在了地上。
......
宁城外三十里,陈家铺。
一个小小的院落坐落在陈家铺西南小山坡的不招人注意的池塘边,塘里残败的荷叶已经只剩下了荷梗,仅有两三片破的不能再破的残叶静静地浮在结了薄薄一层冰的水面上。
院子里只有几间简陋的茅草屋,侧面的一间生了火。地处南方的宁城,冬天是不下雪的,但依然很冷。这种冷不同于北方的干冷,北方的冷是没有潮气的,只要坐在屋里,穿的足够厚,盖的暖暖的,还能略顶一二。宁城的冷,是湿冷,即便坐在屋里,穿的再厚的也是阴冷入骨,若是遇到几个连阴天,即便盖着被子,也感觉不到一丝暖气儿,只有守在火边还能略微好一点。
皇甫岚静静地躺在床上,头上缠着白布。她刚刚醒过来,什么也看不见,浑身上下,特别是脸上疼的很。她摸索着摸了下脸,发现脸上裹了一层白布。“我受伤了?”她心里疑问。
“你受伤了,昏迷了几天,刚醒过来,你不要乱动。”从旁边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子的声音,他好像知道皇甫岚要问什么,直接答道。
“我的眼睛怎么了?我在哪?子安他们呢?”皇甫岚有很多想问的,可是最后只沙哑的说出来几个字“我的眼睛.....”
“你的眼睛被烟气灼伤,最近可能没法看东西,梁兄说他给你敷了药,少则一周,多则半个月就可恢复。”尹礼只听到她张嘴,就知道她要问什么,就向她做了解释。
这男子告诉皇甫岚,他是北郡王尹飞鸿的儿子尹礼,是他把皇甫岚带到了这里。
北郡王从最近的种种迹象,感觉到有一个暗中的势力想要毁掉镇南王府,虽然这次的风波以镇南王的病逝告终,可是他觉得事情并未结束,就让自已正好在都城暗中替皇上办事的儿子尹礼,一个隐藏的武功高手,在附近盯着镇南王府。一旦有变,可以第一时间施以援手。
那天夜里,他藏在房顶上看到周尚书出了灵堂和过来祭奠的同僚寒暄了一会后没有出大门,而是向后院走去,感觉不对就跟了上去。谁知路上又碰到皇甫岚抓秦舅爷的那档子事,他在暗处听了两句就离开了。也是功夫了得,一众人都没发现他的存在。
后来他在后院里没发现周志廉,就准备从院墙上离开,却突然看到旁边福临苑起了大火,冲进去就看到了躺在地上被打晕的皇甫岚。因为是私自进来的,他不好直接露面,加上火势太大,皇甫岚又伤的不轻,就把皇甫岚暂时带了出来。
“我在宁城没有府苑,只好把你带到陈家铺交情甚好的梁神医这里。”他的声音低沉却没有感情,似乎是在叙述一件十分平常的事情。
“我母亲呢?”皇甫岚最关心的就是这个,她只能发出沙哑的声音。
“你的脸部被高温灼伤,皮肤受了些许损伤,可能恢复的要慢一些,另外你的嗓子也被烟熏了,尽量少说话。还有你脖子和胳膊上也有烫伤,梁神医已经敷了特制的草药。”尹礼并没有回答皇甫岚的问题。
“我能保证不留疤,但是疼是避免不了的。”从尹礼后面又传来一个声音,应该就是尹礼口中的梁神医。
“我母亲呢。”皇甫岚没有理会这些,她现在最关心的就是这个。
“我进去的时候,令堂已经去了,火势太大,我只能先顾活着的!”他的声音更加低了下去。
“母亲......”皇甫岚听到噩耗,用手紧紧得抓住了床褥,想要哭,却又发不出声,只觉得喘不过气,又用手紧紧的握住胸口的衣服,却一口气没上来晕了过去。
......
她一醒就拜托尹礼去镇南王府打探消息,尹礼回来后告诉她,那场大火把福临苑付之一炬,王府的人灭火后只找到三具被烧的辨不出人形的尸体,并且找到了侧院上吊自杀的门子。
那门子的遗书说因为被皇甫岚碰到和秦舅爷那事儿,挨了打,丢了饭碗,就一时冲动,心生杀意。看到皇甫岚进去后就一把火烧了福临苑。但是火起后又顿觉下手太重,谁知已经无力回天,悔恨至极深觉对不起逝去的王爷所以寻了短见!
府里的人看到遗书,又根据遗书推算出屋内三人应该是皇甫夫人,皇甫岚,还有夫人的丫鬟秋月。
“我去的时候,人已经下了葬。我是跟旁边下人打听的。”尹礼说道,“我来宁城本就是机密行事,不方便大肆招摇,我想等你自已好了,亲自去说最好!”
“那门子不是被拉下去打了20大棍,怎么有时间做这些?”岚儿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她最近因为嗓子或者其它,话少了很多,能不说话就不说话。
“这件事必有蹊跷,那天周尚书去后院做什么?按说王府后院都是家眷所在,他一个外人.....我会慢慢的调查,你就好好的养身体,等你好了,我送你去镇南王府亲自说清原委。”
她在被称作梁神医的梁司南这里呆了快两个月,眼睛的确如尹礼说的,不到一周就恢复了,就是视物不是太清楚。梁司南说恢复需要时间,让她稍安勿躁。但是真正的问题是其他的。
她的脸被高温灼伤,两颊都变得通红无法碰触,脖子和胳膊的水泡同样如此。虽然敷了药能暂时止痛,可每天换药都是一次非人的折磨。尹礼以为皇甫岚会哭,会叫,可谁知她每次换药都紧咬牙关,一声不出,饶是用手指甲把自已的手背掐的出血,甚至疼晕过去,也从不喊过一声疼。
“还真不愧是镇南王的女儿,虽然没上过沙场,可这坚韧能忍,也是少见。”梁司南一边换药一边说。
“你不是神医嘛,为什么不能在药中加上止疼的成分,每次换药都让她受罪。”尹礼靠在门口,双手抱在了胸前,一只手中还拿着他的剑。
“尹大哥也会怜香惜玉?哼!”梁司南瞪了他一眼,下手又重了一些,“反正已经疼晕了过去,加不加都一样!如果我不加,就不是换药才疼了!”
虽然梁司南说只要给他时间,皇甫岚一定能恢复,可两个月过去了,脖子与胳膊的水泡早已蜕皮,只剩下了浅褐色的色素沉积,脸颊上却开始生出一层又一层的死皮,掉了又生,生了又掉,看着十分恐怖。皇甫岚只得用一层白布遮住了眼睛以下,省得吓到别人。
梁司南的房子在池塘边,夏天一池荷花盛开,莲香阵阵,宛如世外桃源。秋天也可留得残荷听雨声,但是冬天就没那么舒服了,如果晴天院子里有太阳还好一些,屋子里因为晒不到太阳,只能靠火盆生火取暖。
皇甫岚坐在火边,用手烤着火。她很想立马回王府找到子安和子川说清楚,可她看不清楚,又说不成完整的话,再加上现在的样子......她也不是没有让尹礼替自已写东西送到王府,可都没有回应。她又想让尹礼拜托北郡王去王府说,可是北郡王到边境练兵,据说一时回不来......她用手摸了摸自已的面纱,默默地坐在火边,只能等,等到眼睛看清楚,亲自去王府一趟。之前她都等了,但是今天莫名的心烦意乱。
她想了想从火盆旁站起来,走到了院子里。她知道梁司南在趁着难得的太阳晒草药。
“尹世子呢?
“出去办事了!”
我想去镇南王府!”她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她的眼睛已经好了,但是猛一出屋,室内外光线相差太大,还是被外面的阳光刺的眯住了眼睛。
“你还没有完全恢复,嗓子也说不成话,脸还这样子,你就不能消停会?”梁神医虽然医术高超,可性子十分古怪。
皇甫岚看他年纪比尹礼略小一点,虽然身高和尹世子差了半头,可是剑眉入鬓,一双丹凤眼配着堪比女子般白皙的皮肤,“虽然略微女相,也算得上是不难看”,岚儿心理评价,“不知为何如此怎么跟谁欠了他什么似的?”
“我自已去!”皇甫岚说着就转身摸索着要出院子。
“院门在这边!唉!这尹礼从哪里捡的宝贝!”梁司南一把拉过了皇甫岚!